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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暗沉,青年身形高大挺拔,一把弯刀在手,黑夜之中肃冷疏离。
宋凝不为所动,说:“陆家已无,你不必再叫我小姐。”
青枫面容严肃:“青枫生是……”
“打住。”宋凝实在不便多留,也不欲听他多言,迈步转身,轻飘飘道:“你是知道我的,别跟着我。”
她快步走出小巷,赶回谢府时守门小厮一边开门一边疑惑道:“陆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晚?”
宋凝礼貌朝人点着头,应说:“夜市今日热闹,一时看过了,又没寻着车这才晚了。”
小厮打了个哈欠拴上门,说:“下回可别再这么晚,我不好交待。”
宋凝谢过人后往沁园赶,园内一片漆黑,宋凝松了口气,刚回到屋中亮灯,园子内传来动静,十三扶着周砚回来了。
宋凝上前欲帮扶,十三一见她顿道:“乘风快去传大夫!少爷伤口裂开了。”
宋凝依言正要去叫人,周砚低着声制止道:“别去!别惊动大哥。”
宋凝见他这么说只好作罢,扶着人进屋后掌灯,十三匆忙去取药匣。
明明出门时好好的,怎会裂着伤口回来?
周砚额头冷汗直冒,痛苦蹙着眉,一张脸略显苍白,看来伤口崩裂情况不轻。宋凝见状,低声上前,说:“少爷,我看看伤。”
宋凝将周砚外袍褪去,取来剪刀将染上血沫的里衣剪开一个口子,顺着撕开,发现伤口处已全部崩开,鲜血浸透了纱布。
宋凝打来热水时十三取来药匣子,她解开血布,用热水清拭着周围血迹,十三凑前给她递上好的金疮药,宋凝毫不心疼直接撒了大半,嘱咐道:“手抬起来。”
十三帮着周砚抬了下手臂,宋凝拿着新纱布绕了几圈,将伤口面全部覆盖住后打了个结,直起腰说:“好了。”
十三惊奇看着那个跟大夫包扎得差不多的伤口,说:“乘风你学过医术?”
宋凝收拾着残物,说:“不识医,不过平时给人包扎多了,熟能生巧的事。”
十三听她这么说,再一想她以前顿时就明白了,热络道:“幸好今天有你,不然少爷这伤还不好处理。”
宋凝将换下的血布与半截衣裳卷好,说:“是我分内之事。”
她动作利落,很快换来一盆新热水,十三正翻找新衣袍准备给周砚换,宋凝将干巾浸湿,递给过去。
周砚不明所以,以为宋凝给他净手的,可刚刚换药时已经擦了手,他没动。
宋凝动作滞了一瞬,没想到周砚回到府后又变回了娇滴滴的世家公子,只好手朝人脸上伸去。
周砚似乎想往后躲,又觉得这样显得毛躁,只好按耐着未动。
宋凝俯身将脸侧不知何故沾上的灰土拭掉,见人坐着一动不动,干脆将他脸擦了个净。
十三捧来干净衣袍:“少爷。”
周砚莫名觉得喉咙有些痒,咳了一声,说:“恩。”
十三与宋凝退出去,二人并步走下台阶后,十三驻足,诚心诚意朝她揖手:“乘风,青山寺的事多谢了。”
十三一直为那日之事郁结难怀,他一事兴起却无意让少爷陷入险地,虽然少爷事后什么责怪的话也没有,自己却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宋凝淡淡一笑,说:“同在少爷园子里做事,护他周全是我分内之事。”
十三跟着一笑,默了一瞬,似有些好奇,手肘比划了下,是宋凝在树林里一招将他制住的招式,说:“乘风……你这个……是什么招式?”
宋凝说:“军营近身术。”
十三好奇道:“你在军营呆了很久?”
宋凝说:“我十五岁就跟随父亲上战场。”
十三怔了怔,想起陆家的事,揭人痛处不是个好行为,他歉意道:“抱歉。”
宋凝接受了,望了一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歇着吧。”
两夜一天折腾,宋凝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将明未明。
她披衣而起,推开窗,一丝凉意夹着潮湿又好闻的清晨气息扑面,沁园陷在黎明里几乎静可闻针。
天亮透时她带着药匣敲响周砚房门,三下后里面传来一道慵懒又含夹不耐烦的声音:“进。”
宋凝推门而入,站在珠帘外,说:“少爷,该换药了。”
等了一会,床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周砚撑起靠在床边,说:“换吧。”
宋凝走近。
周砚半阖着眼,帘子遮住了外面的日光,房内有些昏暗,一副还没完全醒的模样。
那半昏半明里,周砚半敞着露出一条光溜的胳膊,他的肌肤色比一般男子白,墨发微乱,面容俊美却不阴柔,因为被吵醒眉头微微皱起的不耐,竟意外的像是一朵肆意生长的桃花,令人生出一丝保护欲。
宋凝心中嗤笑一声,为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她一向自制力极强,对眼前绝色不为所动,动作麻利地换过伤药,正要出去时,周砚惺忪起身。
宋凝便伺候着人穿衣,十三端着早饭进来时,宋凝正将毛巾挂回架上,跟在周砚身侧接过十三的碗,从蛊中舀了碗热气腾腾的粥。
十三乐得闲手,他隐约觉得少爷似乎真准备将宋凝当做贴身丫环,以往少爷再挑剔再金贵,贴身之事比如穿衣洗漱吃饭这些……都是自己来,如今却不知不觉换成了宋凝。
吃过早饭便是温书时间。
两人退出去,十三有事要出府,宋凝回屋关上门,从床缝里将昨夜带回的账本翻开。
宋凝看了几眼后越翻越快,最后干脆合上。她没学过掌家,看不懂如此繁琐账目,而且燕京城内也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能帮自己研究!
宋凝只得将账本收起,思来想去很快寻了个法子。
午时的太阳有些热,园子内的桃花已经全数盛开,宋凝折下几支后敲响房门,周砚正在看书,闻声头也不抬道:“进。”
宋凝将桃花枝插入花瓶内,给周砚添水后,小声说:“少爷,我想出趟门。”
周砚翻了页书:“做什么去?”
宋凝说:“园子里桃花开了,我想买些制饼用的,给少爷做些鲜花饼,再有买些姑娘家用的物件。”
周砚说:“恩。上回十三给的银钱够吗?”
进沁园第一天十三曾给过她五十两银子作为日常开支,燕京城虽地大物博,宋凝却没有花钱的地方,五十两没怎么动。
宋凝答道:“够的。”
周砚放下书,在屉子里翻了翻,随即将一张银票递到她眼下:“既是做给我吃的,制饼用的物件买好些。”
周砚抬头看了眼人,没什么情绪:“顺便去一趟城东的颜润堂,那里专门售卖姑娘家养颜膏物,你脸上这疤留得太久的话日后难去。”
宋凝目光在那张一千两巨额银票上停了一瞬,不动声色将之收过,细声应道:“是。”
宋凝退出门去,站在台阶前看着手里轻飘飘的银票,无声勾了勾唇。
世家子弟可真是有钱啊!一千两……在肃北可以置办一处相当不错的宅院了。
宋凝将账本带上,极为谨慎的多跑了几家铺子,好说歹说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将那些晦涩难懂的记账法听懂几分后,花钱让人译半页,自己拼凑另半页,在确定自己能看懂大概后,才匆忙去市集买些制饼用的东西,这么一通折腾,回到园子时天已经黑透。
主屋内灯火明亮,谢允谦坐在主桌旁,神色微愠。
宋凝将购置的东西放好,去小厨房取来簸箕,折了一大把桃花,坐在园内亭子里掰花瓣。
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见周砚站在男人面前,模样像是在……挨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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