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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赵彬从栖云社赶回石谷家中,已是下午五点半钟。他一放下行李,就去了医院。他找到住院部妇产科冯莹的病房,刚走进去,坐在床上的冯莹,一眼看见他,惊喜地打招呼:“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赵彬笑着点头,走近床边,问冯莹:“你还好吧。”
  冯莹轻声说:“我都还好,就是又生的一个女孩,八斤重,早上六点钟生的。”
  赵彬噗嗤笑道:“怎么说又生了个女孩,母子平安就好。”
  冯莹见赵彬体形消瘦,面色苍白,就惊讶地说:“你怎么瘦啦!”
  赵彬说:“胃病发了。”
  “怎么搞的哟?”
  “可能是吃冷饭的原因。”
  “你吃冷饭?”冯莹愕然道。
  赵彬语气平静地说:“午饭都要带到坡上吃。”
  冯莹说:“那你赶快去开药,门诊部内科可能还没下班,你快点去。”
  赵彬唔了声,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冯莹见赵彬非但不走,还坐下来了,就催赵彬:“你快点去开药tຊ唦!”
  赵彬笑着说:“我想看看三女儿。”
  “刚才看不到。”
  “长得像哪个?”
  “看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出院。”冯莹又催赵彬,“你快点把药开了,早点回去休息,叫吕娘给你煮碗稀饭。”
  冯莹见赵彬仍没走的样子,就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扭头不理赵彬了。赵彬见冯莹这样,就拍了拍冯莹的头:“好,我马上去开药。”
  第二天上午,赵彬把冯莹和三女儿一接回家,就去了单位。在接下来的几天,他在办公室,不是听汇报,就是看材料,忙个不停。
  到了第五天上午,赵彬伏在办公桌上,正埋头批阅文件,办公室主任走进来,对赵彬说:“赵局长,刚才地委办公室打电话,通知你下午两点钟,到地委办公大楼会议室开会。”
  赵彬抬头说:“好,知道了。”
  下午两点还差十分钟,赵彬就来到地委会议室,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喊:“老赵,赵局长!”
  赵彬循声望去,见第三排椅子有个人在向他招手,仔细一看,是郑勇,就朝那里走去,走近,挨郑勇坐下。郑勇见赵彬脸颊瘦得凹陷进去,面色也不好,就关切地问赵彬:“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赵彬说:“胃病发了。”
  “你下乡去了的?”
  “嗯。到蕨薇栖云社去了半个月。”
  “在那里干什么?”
  “我想在那里搞一个坡改梯试验地。”
  郑勇点头:“哦。回来好好调整。”接着说,“上个月,我去农业展览馆看了下,搞得很不错,好多人参观。”
  赵彬说:“我到农业局一上任,就接这么个任务,当时压力很大……”
  正说着,会议开始了。这次会议是杜书记传达省长的重要讲话,与会者是各县县委书记、县长和专署各单位领导。会议内容比较多,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半钟才结束。
  散会后,赵彬和郑勇一起去小食堂就餐。他们两人平时很不容易碰到一起,今天相遇,格外亲热,一路上说了不少的话。
  晚上,赵彬对冯莹说,他下午跟郑勇在一起开会。冯莹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赵彬说郑勇胖了。冯莹说是发福了。赵彬又说,他忙得一直还没去看郑勇的双胞胎。冯莹说双胞胎长得很好。赵彬见冯莹对郑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以为她跟夏菊生了矛盾,就问冯莹:“你跟夏菊还好吧?”
  “我跟夏姐好着呢。”
  冯莹之所以不顺赵彬的话题说,是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道出双胞胎的秘密。这时,她转移话头,说别的事:“你把老三的名字取下唦。”
  赵彬说:“叫赵洁颖吧。”
  冯莹撇了撇嘴:“这么快就取好啦,倒底女孩子生多啦,取个名字都这么随便。”
  赵彬笑道:“你查字典,看看颖字的含义。我回来那晚,就把老三的名字取好了。”
  冯莹听赵彬这样说,就抿嘴笑了。
  次日,赵彬在单位资料情报员那里借了一份《叠岭县土地概况》,和一份叠岭县农业局报上来的《土地改造情况反映》。赵彬在阅读这些资料时,了解到叠岭县飞霞乡岚烟高级社,有个地方的山坡,解放前就改造成梯田,只因没有水源,一直种的旱粮。赵彬决定去那里搞个旱改水的试验地。去之前,他给蕨薇县木子乡政府打电话,询问栖云社坡改梯的情况,得知项目在稳步推进,就放心地去专水利局借调了一个姓彭的水利技术员。
  十月二十八日中午十二时,赵彬和彭技术员乘车到达叠岭县客车站。他们下车后,在离车站不远的一家馆子,简单吃了碗面条,就去了农业科。
  在农业科办公室,赵彬听取了王科长的工作汇报,和询问了岚烟社的基本情况,以及去那里的路线后,便跟彭技术员动身前往岚烟高级社。
  赵彬和彭技术员出城后,沿郊区一条公路向东边走去。走约两个钟头,公路右边出现一条通往飞霞乡政府的道路,岚烟高级社位于这条路中段的一座峭壁悬崖上。赵彬和彭技术员沿这条土路,向前走去,走约一个钟头,路右边出现一座悬崖峭壁。两人来到崖下,仰头上望,只见悬崖高得看不到顶,而且无路可上。两人便沿崖脚往前走,走到一个地方,看到崖壁上有一条人工凿的小路,呈之字形盘旋向上。赵彬对彭技术员说:“王科长说,这条路是岚烟社村民,日常出行的唯一通道,我们上去吧。”
  两人踏上小路,向上爬去,爬到顶端,发现崖壁上面并不是一个平坦的坝子,而是一个北高南矮的缓坡地带。坡的高端,有一片树林,村民们的房子集中建在树林之下。这时,已近黄昏,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冒着袅袅炊烟。坡的下端,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大片菜地。
  赵彬和彭技术员坐在路边一块岩石上歇气。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背着背篓,从崖缘一条石板路走下来。彭技术员忙向她打招呼:“这位大嫂,请问,雷社长住在什么地方?”
  中年妇女朝身后指了下:“住在那上边的。”接着说,“我带你们去。”
  赵彬和彭技术员忙跟在中年妇女后面,向上走去。不多久,来到一个住着很多人家的院子里。这妇女走到院子尽头一家门口,大声喊道:“雷社长,有人找你!”
  不一会,一个近五十岁的男子,从屋里慢吞吞地走出来。
  这妇女指着中年男子对赵彬和彭技术说:“他就是雷社长。”
  赵彬向这妇女道谢后,走上阶沿,向雷社长自我介绍:“我是专农业局的,这位是专水利局的彭技术员。”
  赵彬和彭技术员随即把工作证和介绍信,递雷社长看。
  雷社长看了赵彬的证件,吃了一惊,忙说道:“欢迎领导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赵局长、彭同志快进屋坐。”
  雷社长把赵彬和彭技术员让进堂屋墙边椅子上。
  赵彬见雷社长个子不高,身体偏瘦,一双眼睛沉凹下去,头发半白不白,脸上爬满皱纹……
  “赵局长,彭同志喝茶。”雷社长端来两杯茶,递给赵彬和彭技术员。
  赵彬和彭技术员在雷社长家吃过晚饭后,坐在堂屋八仙桌旁,和雷社长开始谈工作。赵彬对雷社长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在你们这里搞一个旱改水的试验地。这样,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再谈这个事情。”
  “行。”雷社长说。
  “村民们为什么,要集居在这座陡峭的山崖上?”
  “因为我们这一带,方圆一百里,唯这崖上有一股泉水。”
  “我来时,看了下,这上面的土地很少, 别处哪里还有地?”
  “就是这个问题蛮恼火。我们这里虽然有水,但地少,这么点点地,只够各家种菜。没得法,我们只好到几里之外的山谷里,种粮食。”
  “山谷里是不是有梯田。”
  “那边全部是梯田。”
  “我从资料上了解到,你们这里的梯田,是你们的先辈开垦的,你们现在另修梯田没有?”
  “没有。”
  “这里的群众生活情况怎样?比如吃不吃得饱饭?”
  “我们这里是望天收,如这一年遇风调雨顺,大家勉强有饭吃;如遭天旱,那就拐哒,家家都要饿肚子。我们这里也是怪,十年有八年天干。”
  赵彬听到这里,便言辞诚恳地对雷社长说:“所以我们应该把旱地,改成水田,只有这样,才能提高粮食产量,也能旱涝保收。”
  雷社长语气低沉地说:“那边山谷里没得水。”
  赵彬说:“小彭是水利局的技术员,有水无水,先由他带我们去找水源,看倒底是什么情况。明天就去山谷里找水。”
  雷社长摇头:“我们以前找过无数遍,真的没得水。如有水,这边的人早就搬过去住哒。”
  彭技术员说:“我们再找一次,看看。”
  雷社长望了眼彭技术员说:“也行,明天我带几个人,同你们一起过去找水。”
  第二天,早饭后,雷社长带着赵彬和彭技术员,从村西来到一座与岚烟山崖相连的东西走向的山粱上,一起来的还有三个社员。赵彬边走边问雷社长:“去谷地有几条路?”
  “就只粱子上这一条路。”
  “有多远?”
  “有五里路。”
  赵彬唔了声,不再做声。走了一段路,赵彬见路两边的树木长得十分茂密,就对雷社长说:“这梁子上的树木,长得好密集。”
  雷社长连忙说:“赵局长,你莫看到路两旁,长这么多树和草,其实下面是悬崖。”
  雷社长走到山粱边缘,拨开一丛树枝,喊赵彬:“赵局长,你来看。”
  赵彬和彭技术员走过去,探头一看,下面果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来到粱子尽头。赵彬走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布满梯田的弯形tຊ山岭,耸立谷地之中。“赵局长,这就是我们前辈造的梯田嘛。”雷社长指着面前的山岭说。
  “雷社长,你觉不觉得这道山岭的形状,很像‘镰刀’。你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就是这个山粱,好似‘刀柄’,而前面延伸的半圆形山岭,恰似‘弯刀’部分。”赵彬望雷社长说。
  雷社长笑道:“我们经常来这里做活路,还从没过细观察过这山。”接着说,“这山还真有点像‘镰刀’,不过这刀柄太长了。”说完哈哈地笑起来。
  赵彬也笑起来,笑毕,问雷社长:“在这些梯地里种苞谷,每亩能收获多少斤?”
  “两百斤左右。”
  赵彬望向雷社长说:“如果把这些旱地,改成水田,种上稻谷,一定会比种苞谷增产不少。”
  雷社长苦笑道:“好是好嘛,没得水,还是不行。”
  赵彬侧头对彭技术员说:“我们开始找水吧。”
  彭技术员将来的六个人,分为三组,并向大家说了一些找水源的知识,于是三个小组分头寻去。
  赵彬几人在山谷里一连找了三天,都没发现一丁点儿水。
  到了第四天,赵彬向雷社长提出,要去看村里饮用的那口泉水。
  雷社长便带赵彬和彭技术员,往大院右边一片竹林里走去,还没走拢,老远就听到竹林下面有“咕嘟咕嘟”的流水声。待他们走出竹林,来到泉源边,只见泉源四周砌着方正的青石板,坑底有股碗口粗的水直往上涌,溢出的水,从台面的石槽向下流去。
  雷社长对赵彬和彭技术员说:“吃的水在这里挑,底下是洗菜的,第三台是牲畜饮水的地方。”
  赵彬沿石阶来到第二个平台,见上面溢出的水,流入一个用小石块砌成的石盆里,盆里涌出的水,又沿凹槽流到下面。石盆有饭桌大,那里正有个妇女在石盆里,“哗哗”地洗菜,见来了三个人,便向雷社长打招呼:“在搞检查呀?”
  雷社长说:“随便看看。”
  大家又来到第三台,见这里的水坑是用一些大石头随意围成的,满出来的水,不再利用,任其四处流走。赵彬见水白白地流去,觉得可惜,就问彭技术员:“能不能把这里的水拦住,引到那边梯田去。”
  彭技术员说:“可以,这里的地势比那边高,但要缘山凿槽,才能把水引过去……”
  雷社长没等彭技术员话说完,抢着说:“彭同志,你这个办法,根本不行,有的地方,人都站不稳,怎么凿?莫沟没开成,摔死个人,划不来。”
  赵彬听了雷社长的话,并不惊讶,其实他从一开始接触雷社长,就已感觉他的思想有些保守。赵彬沉默了会,对雷社长说:“不冒一点风险,是干不成大事的。站不稳的地方,可腰上挂绳索凿啊。”
  雷社长皱着眉说:“赵局长,那样搞,太花精力了。”
  赵彬笑道:“昨晚,我问房东,你们吃米,怎么解决的?他说实在想吃米饭了,就和老婆背苞谷,到一百里外的花椒坪镇换米;去的时候,两个人一共背的一百斤苞谷,回来换的稻谷只有八十斤。雷社长,你想过没有,假如大家把翻山越岭,去换米的那份体力和精力,用到引水上,以后会怎样呢?”
  雷社长干咳一声道:“这点水也灌不到么子地。”
  彭技术员连忙说:“这股水量不小呢,整日整夜流的话,灌70%的地,应没问题;再说真正改成水田了,还可蓄雨水。”
  赵彬望雷社长说:“今晚,你召集社员开会,问问大家愿不愿意引水灌田。”
  雷社长涩声道:“说实话,我们这里的人,那个不想吃米饭哦,肯定都同意。”
  赵彬笑道:“不光是有米饭吃,梯田‘旱改水’后,能提高粮食产量,这样,大家才不会饿肚子。你既然说大家肯定会同意引水灌田,那今天晚上就直接开动员大会。”
  赵彬又脸转向彭技术员说:“你去乡政府,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要他还派一个技术员来,说我说的。”
  彭技术员说:“好,我现在就去。”
  到了晚上,月光如水一般,静静地泻在岚烟山上。社员们吃完饭,陆续来到雷家大院坝子里。大家不知开什么会,就都坐在月光下的凳子上,说着闲话。
  雷社长和赵彬站在院子中间那户人家的阶沿上,望着下面的人。过了会,雷社长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面向院子里的人,大声喊道:“开会了,开会了!”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
  雷社长随后向社员们介绍:“这位是专农业局赵局长,还有位专水利局的彭同志,他刚才下山有事去了。两位领导来我们这里,是指导大家,把这边用不完的水引到谷地那边,灌旱地。这样呢,以后就可以种稻谷……”
  雷社长话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大声问雷社长:“这么远,水怎么引得过去?”
  雷社长说:“挖槽。”
  “在山壁上挖槽?那……那……那工程不小嘛。”
  赵彬往前走了几步,望着阶沿下的群众,语气温和地说:“这几天,我和雷社长、彭技术员,还有老张、老黄和覃柱,一直在谷地那边寻水源,但遗憾的是,那边确实没有水。现在呢,打算把这边多余的泉水,引过去灌梯田。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梯田‘旱改水’后,能提高粮食产量。虽然在石壁上挖槽引水,困难重重,但大家只要发扬不畏难、不畏苦、不畏险的精神,再大的障碍也能逾越。你们的前辈修筑了梯田,你们现在又凿渠引水种稻,将来日子好过了,你们的后代会感谢你们的!”赵彬说到这里,顿了顿,问大家,“你们觉得这个工程可不可以搞啊?”
  “可以搞!”
  “怎么不可以搞,以前单干不好搞,现在成立高级社了,有人领导,正是好机会!”
  “我们家以前,每次背苞谷去换米,都是天没亮就出门,半夜三更才回来。那个辛苦啊,没去过的人,是不晓得的。”
  “哪个没去过?家家都去换过米,有苞谷换米还算好的,遇到年成不好,顿顿苞谷粉拌萝卜缨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这时有个中年汉子站在凳子大声说:“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光想着吃米饭,赵局长的意思是,旱地改水田后,粮食产量提高了,我们就不会饿肚子。”
  雷社长见大家积极性很高,就望向社员们说:“即然大家都愿意搞,那就每家的男劳力上山挖槽,妇女和老人到山谷那边,把田埂再加高点。”
  “这样搞,要得!”很多人嚷道。
  雷社长接着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当即成立了开山挖槽领导班子。又安排两个人,明日去铁匠铺订做二锤和钢钎。
  散会后,赵彬回到住处。赵彬和彭技术员住在雷家大院后面一户村民家。赵彬进卧室,把煤油灯刚点亮,彭技术员就回来了,他进屋,对赵彬说:“电话打通了,局长同意安排一个技术员,明天带测量工具来。”
  赵彬听了十分高兴地说:“等你们两个勘察设计好了,马上就开工。”
  次日下午,天快黑时,水利局那个技术员赶来了。第二天,两个水利技术员便扛着仪器上山忙起来。五天后,他们把全程凿槽的线路勘察设计出来。紧跟着一场在悬崖绝壁上凿凹槽的战斗打响了。
  开工的第一天,雷社长把挖槽的男社员,分为两班,一班是年纪偏大的人,他们只在站得稳的地方挖槽;另一个班子由年轻人组成,他们负责在山体陡峭的地方凿槽。分完工后,大家便进入紧张的“战斗”中。
  赵彬在谷地那边与两个技术员,商议完筑蓄水池的事后,从山粱上往回走,走到一个地方,见几个年轻人,捉着拴在树上的绳子,站在崖边在说什么。赵彬走过去,问他们:“你们怎么了。”
  有个年轻人说:“赵局长,我们都不敢下去,下面好骇人哦。”
  赵彬朝崖下望了望,说:“把绳子给我,我下去看看。”
  几个年轻人一听赵彬要下去,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赵彬平静地说:“我有经验,我示范给你们看。”
  赵彬拿过绳子套在腰间,然后手握绳索一步一步往下滑,几个年轻人拖着绳子慢慢往下放。当赵彬晃晃悠悠地消失在悬崖边时,大家开始紧张起来。绳子有十几米,放到九米时,赵彬看到了标记物,就朝上喊了声:“拉!”
  几个人赶紧把赵彬拉上来。赵彬上来后,对大家说:“你们不要怕,多下去几次,就有经验了。”
  这之后,赵彬每天对腰挂绳子下悬崖的人,都要亲自检查绳子牢不牢固,系绳子的树稳不稳当。赵彬这样细致地关照别人,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却出事了。tຊ
  那天,天空下着小雨,赵彬戴着斗笠,在山梁上巡查。山粱中间那段路,有道半米高的坎,赵彬走到那里,抬脚正要往下迈,岩坎突然“轰”的一声垮塌了,他一个跟头栽下去。在摔倒的那一刻,赵彬首先想到的是眼镜,他赶紧抬起手,吃力地摸眼睛,当发觉眼镜没被震掉,心里顿时一宽,于是就想爬起来,可是,他挣扎了几次,没能站起来。
  正这时,雷社长从后面走来,当看到岩坎垮了,赵彬倒在地下的,吓得慌忙跳下去,把赵彬扶起来,一面问道:“伤到那里没有?”
  赵彬感到左腿疼,就把左腿裤脚挽起来,见小腿有一处淤血了,但他不以为然地对雷社长说:“一点小伤,没关系,不要管我,你快忙你的去。”接着说,“你走路小心点,雨水把路泡软了,有的地方易坍塌。”
  雷社长也以为赵彬伤势不重,就说:“好,那我走了,我会注意的。”
  雷社长走后,赵彬靠在一棵树上,歇了会,感觉腿痛减轻些了,就跛着腿继续往前走。
  这天晚上,赵彬临睡前,发现腿受伤部位,淤血有些扩散,就把手巾撕成条,连结起来,绑在受伤处。
  第二天早上,赵彬感到腿疼厉害,就掀开被子看,只见左腿受伤处,肿得很高。这时,睡他对面的彭技术员,从被窝里看见赵彬的腿又红又肿,不由得一骨碌坐起来,惊呼道:“赵局长,你的腿肿成这个样子,要去医院看下。”
  赵彬没吭声。
  彭技术员见赵彬下床朝门边走去时,行走十分困难,就又说:“赵局长,你一定要去医院。”说时,连忙穿衣下床,去了雷社长家。
  雷社长得知赵彬伤势严重,就赶紧找两个社员做了一副担架,来到赵彬住处,要送赵彬去县城车站。赵彬同意回石谷治伤,但不肯上担架,说自己可以慢慢走。
  雷社长急道:“赵局长,这么远的路,你能走的话,那还去医院搞么子。”说时,跟那两个社员强行把赵彬弄在担架上,抬起就走。
  赵彬忙欠身对雷社长说道:“你们施工慢点不要紧,一定要注意安全!”
  雷社长应道:“赵局长,你只管安心养伤,这里有我和彭同志看着,不要紧的。”
  这天,赵彬到达石谷车站时,已是下午6点钟。他扶着车门,艰难地走下来。车站一个工作人员看见了,忙上前要扶赵彬。赵彬笑着对他说:“同志,我在专农业局工作,这次下乡,把腿摔伤了,你能不能跟车站领导说下,用你们的车,把我送到医院。”说时,从上衣袋里拿出工作证给这人看。
  这人看了赵彬的证件,忙去了站长办公室。不一会,一辆空客车向赵彬驶来,停在他面前。司机下来,对赵彬说:“领导要我陪你看病,看完病,再把你送回家。”说着,把赵彬扶上车。
  赵彬充满感激的对司机说:“太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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