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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灵毓拳头微紧,“怎么说?”
  “其中有一味药,我只加了少量进去,然后同其他药掺和着,由我包好当面交给您。可这药渣里,这味药的量加重,喝久了,会对心肺功能有影响,而令堂体虚,断断受不住这凶猛的药性。”郭掌柜擦着冷汗解释。
  中医的事,钟灵毓不懂。
  不过还好,母亲及时被送来医院。
  她一阵后怕。
  “郭先生是否有个徒弟?”钟灵毓回忆那个小师傅的长相,和郭掌柜描述一番。
  郭掌柜否认,“我是有个徒弟,但早年已出师,不在我身边,钟小姐您说的那人,是临时来帮工的小伙计。”
  临时帮工?
  真相,似要拨开云雾。
  钟灵毓差人将郭掌柜送走,又派卫兵,前去陈嫂的住处。
  是夜,卫兵再次折返,他表情不对劲。
  心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钟灵毓问:“陈嫂呢?”
  “钟小姐,您让我找的陈嫂...上吊自杀了!”
  砰!
  手中的杯子脱落,撒了一地的水,玻璃四分五裂。
  钟灵毓眼眸呆滞,“自...杀?”
  卫兵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到那儿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了。我还发现这个,纸被水浸了,透着您名字,想必是写给您的信。”
  钟灵毓颤着手,接过,打开。
  字迹歪歪扭扭:灵毓小姐,是我对不起您和夫人,但我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钟灵毓手指微蜷,纸张被捏的逐渐发皱。
  所以,是陈嫂干的。
  她给母亲的药,动了手脚,然后畏罪自杀。
  钟灵毓思绪混乱。
  她攥着那张纸,慢慢蜷紧身体,眼眸空洞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砸落到膝盖。
  分不清是恨,还是悲伤。
  一直看着她长大的陈嫂,自杀了。
  那个自称是郭先生徒弟的帮工,也被江综睿一枪毙了。
  线索中断,找不到幕后黑手是谁,而母亲还没醒过来。
  钟灵毓一时间,不知道该要顾哪头?
  她抓着头发,头皮撕扯的疼痛感剧烈,才慢慢冷静下来,“你去的时候,陈嫂家里,有没有别人?”
  卫兵摇头,“没有。”
  “陈嫂有个女儿,劳烦你去找到她。”
  “好。”
  钟灵毓埋在被子里,浑身发抖。
  半夜,沈怀洲风尘仆仆来到医院,他去拉她的手,感受到她在颤,“冷了么?”
  他脱了外衫躺上来,紧紧搂着她。
  钟灵毓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紧紧攥住他的胳膊。
  她没说话,埋在他怀里,渐渐昏睡。
  翌日,钟灵毓还在睡梦中。
  有人推她。
  她睁开眼睛,便听到沈怀洲沉声道:“你母亲情况恶化了。”
  脑子里轰隆一声,钟灵毓眼前一片浓白。
  身体发着抖,她推开沈怀洲,赤着脚,一瘸一拐跑到病房,正看到云素清被推进手术室。
  云素清嘴唇紫红,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在抽搐。
  钟灵毓吓得腿软了下去,险些晕倒。
  沈怀洲及时扶住她。
  钟灵毓难以相信,“母亲昨日刚从手术室出来,那时还好好的...”
  沈怀洲抱着她,“会没事的。”
  钟灵毓没有反应,只是发愣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时间流逝,每一分每一秒,对钟灵毓来说,都是凌迟。
  叮咚!
  灯灭了。
  钟灵毓突然心脏一疼。
  医生从里面出来,看了看钟灵毓,摇头叹息,“抱歉,我们...尽力了!”
  寒风呼啸,吹开了走廊的窗,将医生的声音,撕裂成两半。
  钟灵毓耳边,尽是不真切的轰鸣声。
  窗户撞在墙边,声音有些突兀。
  她突然笑了声,“沈怀洲,我耳朵可能在被赵崇信追杀的时候,受伤了,为什么会出现幻听呢?”
  沈怀洲抿唇,将她搂紧。
  “我眼睛也不好使了,刚才出来的那个,肯定不是医生。”
  她低声喃喃,“手术室外面的灯也坏了,再等一等。”
  这时,手术门被彻底打开,白布盖着的躯体,安睡在病床上。
  钟灵毓愣愣地看过去,瞳孔渐渐瞪大。
  她顿时满脸躁意,抓住沈怀洲的手,恳求道:“我肯定是做梦,把我打醒,用力把我打醒。”
  沈怀洲沉默,他把她的头,紧紧按在胸口。
  钟灵毓大脑缺氧,泪珠顺着眼角,慢慢滑下来。
  她把唇咬出了血。
  痛感很真实,真实得令人慌张。
  钟灵毓再次鼓起勇气看过去,还是那个画面:母亲唇色青紫,被一张白布盖着,没有声息。
  身体逐渐发僵,四肢都不像自己的。
  钟灵毓狠狠推开沈怀洲,狼狈地扑倒在旁边。
  她把手指放在云素清鼻子下方,“还有气的,我母亲还有气,来医生救救她啊!”
  没人应,一片寂静,凄清而冷寂。
  医护人员的眼里,充满同情。
  钟灵毓眼底的希冀,慢慢暗淡,直至不见。
  渐渐的,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声音,从喉咙抽出。
  机械苍凉的哭嚎,顿时响彻整个走廊。
  钟灵毓努力去抓住云素清的手。
  很冷,比冰还要冷。
  可前天,这双手,还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母亲的话,犹在耳边清晰,“我的宝贝,母亲以你为荣。”
  母亲叫她宝贝,还紧紧搂着她。
  她迫不及待把云素清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那只手,却无力地滑落。
  钟灵毓失去了所有的声音,连同哭声,也被风带走了。
  她呆滞地望着母亲安睡的脸,身体像雕塑一样,又冷又僵。
  沈怀洲蹲在地上,把她抱起来。
  钟灵毓没有反应,眼里也失去了神采,只有手还在无意识地用力,扯着云素清的手,没有放开。
  沈怀洲去掰她的手,却掰不开。
  她的手,也凉得刺骨。
  突然,钟灵毓精神一震,“有温度了,我母亲手有温度了,她可能还活着。”
  那是沈怀洲的手。
  沈怀洲的手很烫,让她分不清温度是哪里来的。
  钟灵毓又挣扎,扑在床边,紧紧抱住云素清,“母亲,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沈怀洲去抱她。
  她挣扎激烈,固执地觉得,云素清还能醒过来。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人已经死了,沈怀洲不能放任她继续这样。
  他伸手,点了她的穴位,她瞳孔一震,慢慢闭上了眼。
  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从病床上滑落。
  沈怀洲接住她,随后吩咐李副官,去安排云素清的后事。
  钟灵毓昏睡了三天三夜,她醒来的时候,沈怀洲正坐在床边。
  她急忙抓住沈怀洲的手,“沈怀洲,我做了好可怕的梦,还好我醒过来了,我母亲在哪儿,你带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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