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她生不出孩子。
却也没想到,丈夫会把表姐的儿子接回家,还扬言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儿子。
所有人都知道,表姐是男人的初恋。
过世五年,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女人。
而她知道,前世,自己的孩子就是这个时候怀上的。
可这一世,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寒地看向男人。
“你既非要收养念朝。”
“那你带他单过,我们离婚!”
这话一出,男人愕然愣住。
表姐的亲妈吴水红急得起身,拉住她的手劝:“小芷,你乱说什么呢,晋朝就是随口说说,我第一个不答应!”
“婚姻不是儿戏,何况你们还是军婚,怎么能说离就离呢?”
吴水红语重心长,拍着她的手:“快把话收回去!”
她敛眉,抽回自己的手,看向有些懵的男人:“我没和你开玩笑。”
“你想养念朝,而我不想,离婚就是我的态度。”
男人微微拧眉,他有些烦躁开口:“阿芷,念朝已经七岁了,你说的话他都懂,你这样伤一个孩子的心,有意思?”
她的眼泪差点因为这句话落了下来,她咬紧唇拼命把眼泪憋回去:“那我呢?你想过会伤到我的心吗?”
上一世她的儿子比念朝还小,却什么都懂,可做爸爸的男人从来什么话狠说什么,什么时候考虑他的感受。
她那时候只以为男人是军人,钢铁性格如此。
没想到是分人而已。
爱屋及乌,爱谁便更偏爱谁的孩子。
“你先冷静一下吧。”男人额头皱起。
她吸着通红的鼻子,眼里剩下绝望:
“该冷静的人是你。”
她越过男人,擦肩走出了这个曾经温暖,现在冰凉的军属大院。
身后是吴水红的叫唤声。
她不理,抹着泪消失在风中。
她在旅社对付了一宿,第二天直接去了医院。
进了妇产科室,她紧了紧手拖出想了一晚艰难的决定。
“医生,我想做流产手术。”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毫无情绪地拒绝:“流产手术要丈夫签字,一个人不能做。”
一夜的心理建设就这样被打发了。
她不是狠,是不想孩子跟着自己吃苦,这个年代没爹的孩子,歧视和偏见能压死人。
她可以吃苦,但不能让自己孩子跟着吃苦。
可眼下医生不同意,又该怎么办?
她疲惫地走出产科。
一回到家,就看见男人在院门外坐在,抽着旱烟。
这烟是姨妈从老家带来的,城里人多少年都不抽这个了。
“阿芷,你不想养念朝,是嫌弃他爹是劳改犯,嫌他根不好?”
他吧嗒吧嗒地抽,烟圈一个一个地吐。
“其实他是个好娃,是个好的……”
他话音未落,一直忍而不发的她打断了:“因为他是我死去的表姐,你心上人的孩子。”
“啪”地一声。
男人的旱烟杆,掉到了地上。
四目相对,她倒不想哭了,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女人在冷风中单薄的身体瑟瑟,让男人有些慌乱:“阿芷,那……都过去了。”
他没想过这个秘密她会知道。
“那你可以忘了她吗?”她苦笑地看向男人。
她多希望他能否定自己。
可是他沉默无言,和苏鹤云一模一样。
她崩溃摇头:“真可笑,我一个活着的人却不及一个死去的人重要……”
还没说完,男人腾地起身厉声呵止:
“请注意你的用词!”
只是一个死字,就让他失控了。
她心里阵阵发寒,继续开口:“那你娶我,是因为我和表姐长的像?对我好,是因为无法弥补对表姐的亏欠所以让自己心安?”
男人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横眉竖目:
“够了!跟着姜枝不学好样,什么伤份话都说得出口!”
她缩着肩膀,满腔的难过:“反正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为了这个孩子要和我离婚吗?”
男人的愤怒滞在脸上。
她神色恹恹:“其实念朝就是你跟表姐的孩子吧?”
男人呼吸一僵。
她扯了扯嘴角,苦涩至极:“算了,不用回答了,就这样吧,离婚。”
话落转身进屋,她的腿软发颤,靠在门框上,无力又难受。
她的真心错付两世。
这辈子,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纠缠了。
表姐是独一无二的,她亦然如此。
第二天。
她早早来到部队,没找到男人。
便单独到政委办公室,打了离婚申请:
“曲政委,既然何营长不在,就麻烦您将这份离婚申请转交给他。”
军区大院里,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打算去深市。
院外,念朝的嬉闹声响起,随之还有吴水红严肃的嘱附声。
“念朝,你记住,小姨不喜欢你没关系,何爸爸才是做主的人。”
“只有何爸爸能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乖孩子,你千万要巴结好你何爸。”
一字一句的嘱咐,像利剑戳进她的胸膛,钝痛极致。
她想冲出去跟姨妈对峙,可很快又忍了下来。
刚刚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现在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背着包袱不动声色,等院子里没了声才出门,偏偏还是跟姨妈二人碰了个正着。
姨妈惊着了,老脸煞白。
“小,小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收了视线,拢了拢包袱就要走。
刚走两步,姨妈却慌得赶紧来拽她:
“你别走啊,我是跟娃说着玩的,小芷,你这样姨妈心里怎么过的去啊?”
她的手被“亲切”的姨妈攥的生痛,可跟心里的痛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她真以为,姨妈是好人,是真的关心自己。
可却不曾想,她存着心思竟是那样的狠,她理解却不接受。
姨妈为外孙打算,她也为自己打算。
人立在这世上,靠别人怜悯是过活不起来的,唯有自己立起来。
“挺好的,恭喜你们一家团圆了。”而我也要去谋自己的幸福了。
她一寸一寸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很轻,姨妈却跌到了地上。
她摔个结实的屁股墩,“咚”地一声听得就痛。
她瞳孔一震,连忙伸手去拉她。
倏地,却被人猛地推倒在地:“你做什么?”
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男人。
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小腹的钝痛让她哑然失声。
顿时,后背的冷汗就下来了,连同身下一阵泪汨⋯⋯
男人扶起姨妈,转头放狠:“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请你离开——”
话未说完,地上是一片鲜红,他瞳孔骤然一缩!
……
1983年12月,军区部队。
“营长,嫂子没回家,还在办公室,说你不来她不走!”
狭小的办公室外传来警备员尊敬的声音,一轻一重的步伐在缓缓靠近。
程希颤抖着手将日记本合上,却怎么也合不住。
“咔嚓”一声。
门在背后推开,程希手摁在好不容易关上的箱子上,心跳格外的快。
“阿瑞,不舒服吗?”
清澈的男声在靠近,脚步也愈发有力量。
程希咬着牙强行平复了情绪,才堪堪转过身,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眼前刚满三十三岁的叶远怀,军绿色的衣服在身,眉眼俊傲,修长的身躯站的笔直,一丝不苟的面容下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息。
程希的心里泛起涟漪……
直到真正看见叶远怀时,她才接受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到嫁给他的第三年。
望着男人平静如水的面孔,程希心里混乱一片。
上辈子,嫁给叶远怀时,他30岁,自己20岁。
母亲说他是军人,当兵耽误了婚姻,虽然年纪大点但会疼人,更何况还是个营长,未来前途一片大好。
婚后叶远怀确实如母亲说的那样,对她很好。
她们一直相敬如宾,恩爱几十年。
还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众人都说她嫁了一个好归宿。
所以当重生回来时,她也做好了再来一世幸福的准备。
直到今天他送资料,意外发现这个樟木箱,看到了自己上辈子没见过的日记本。
里面写满了他和相爱的人过去,里面还夹着她早已死去的表姐照片……
见她沉默,男人一贯妥协:“生气了?”
程希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生气什么呢?
表姐已经死了,可是怅惘如鲠在喉。
“下次不会再让你等这么久。”叶远怀摩挲了下她的双肩,语气更是柔和,“你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事,你说我听。”
……
回家的车上,程希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
再等几天就是过年,街边热闹非凡。
行人提着猪肉和年货行色匆匆,脸上挂着即将要团聚的喜悦。
来时她也是这般兴高采烈的,可现下却怎么都提不起情绪,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日记,想到表姐。
叶远怀见状,开口安慰:“你别急,苏鹤云两口子不会离的,他们就是嘴上吵,说不定等我们赶过去,他们已经和好了。”
是的,她就是为好闺蜜姜嘉瑞吵架的事着急去找他的。
苏鹤云是叶远怀的战友,姜嘉瑞是自己的好闺蜜。
他们二人也是在自己的撮合下认识结的婚,到现在也结婚两年了。
两口子也恩爱,可就在一个月前姜嘉瑞意外收到苏鹤云初恋女友来信。
上面写着初恋女友嫁人后被婆家人虐待,后悔当初没有反抗家里人,应该等苏鹤云从部队回来。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点,最重要的是姜嘉瑞追问苏鹤云的时候,苏鹤云全然不觉自己跟那女人通信有错。
他还对姜嘉瑞讽言讽语:“我只是跟她通了个信,连面都没见,你有必要上纲上线吗?”
当时姜嘉瑞哭着跟自己说的时候,不觉严重。
可此时此刻,当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程希才感同身受地明白。
姜嘉瑞受不了的不是苏鹤云回的那封信,而是苏鹤云心里还有那个人。
程希眸子晦暗不明,望向认真开车的男人,声音不轻不淡在车里响起:“远怀,如果你的初恋女友也受到伤害找你求助,你会理会吗?”
叶远怀淡定地看着前方,不作思考脱口道:“我不会。”
程希心下一喜,握紧的指尖也随之松开。
下一秒,却又听叶远怀坚定开口:“因为我会娶她,不给旁人任何伤害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