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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赵家。
  古秀红盘腿坐在炕上,瞪着赵金花,“你婆婆啥意思,她以为给了四个鸡蛋,就不用还银子了吗?”
  明明借了两个鸡蛋,顾翠莲偏偏还她四个。
  难道是想跟赵家撇清关系不成?
  赵金花‘咔嚓’一声砸碎一个核桃,边吃边说,“娘,这就是您不讲理了,之前我出嫁那会儿,您咋不一口气要够银子,反而等我怀了一仓您才后悔?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
  “赔钱玩意!”
  古秀红横了她一眼,把炕桌上装核桃和瓜子的簸箕拿起来,放到身后,不让赵金花吃。
  “我咋不讲理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合着就值一两银子?”
  “娘,话不能这么说,那宝娟嫁到孙家时,孙老二还一分钱没掏呢,您跟谁说理去?”
  赵金花说着,又爬到古秀红身后,把簸箕抢回来。
  “她是她,你是你!~”
  古秀红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儿道:“老高家穷得叮当响,再不把宝娟嫁出去,他们家就得要饭。反倒是你,你出嫁那会儿,咱家养了一百多只鸡,娘还给你添不了嫁妆,到最后,他们老孙家就给了一两银子当聘礼,我能不后悔吗?”
  “谁让娘过后才反应过来?如今一仓都五岁了,我婆婆和公爹又不承认欠您钱,您絮叨这些有啥用,我跟大福还能离是咋的?”
  古秀红气得直突突,越看闺女越不顺眼。
  还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这赔钱货都开始帮老孙家说话了。
  “对了,有件事要告诉娘,我婆婆打算给小姑子摆满月席呢,听说还要大操大办,成着热闹了!~”
  古秀红一听,皱紧眉头,“老孙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摆满月席?”
  “谁说揭不开锅了?”
  赵金花憨笑,“我娘家现在粮食管够,昨晚我还擀面条了呢。”
  “啥?”古秀红眯着眼睛,“老孙家发达了?”
  “娘,我一早就跟您说过,我那小姑子是个福娃娃,您还不信。就前两天,大福跟公爹上山一趟,居然挖了这么大一根人参。”
  她用手比划着,“还有那个什么香树杈,老值钱了。我婆婆和公爹转手一卖,就卖了......”
  “卖多少钱?”古秀红激动万分,攥住赵金花的手。
  “咳咳。”
  赵金花轻咳一声,止住话头。
  婆婆嘱咐过,家里赚钱的事情不能往外说。
  不然,她又要挨训了。
  “哎呀,你这死丫头,倒是说话啊!”古秀红急得不行。
  既然孙家赚了钱,那为啥不还她银子?
  赵金花深谙老娘的秉性,一骨碌跳下炕,拍了拍身上的核桃壳,“娘,我得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哈!~”
  说完,她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老孙家。
  “肚子疼就上炕歇会儿,别光想着干活!”
  顾翠莲把肚子疼得直冒冷汗的高宝娟扶到炕上,回头看了孙二福一眼,“你大嫂呢,干啥去了?”
  家务活繁忙,庄稼地又旱得严重,得见天挑水灌溉。
  连一仓和小五小六小七都去地里帮忙了,唯独老大媳妇不见踪影。
  孙二福挠了挠脸,“好像、好像回娘家了吧!~”
  “让你大哥把她整回来做饭!”顾翠莲皱紧眉头。
  宝娟怀着身孕,累成这个样子,是真真的让她心疼。
  孙二福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去,就见大嫂手里搓着两颗核桃,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呀,弟妹这是咋的了?”赵金花眨了眨眼。
  高宝娟刚才喂鸡抻到了,肚子滋滋的疼。
  一张脸苍白如纸,汗珠子像雨点似的往下落。
  “老大媳妇,你干啥去了?”顾翠莲沉声问道。
  赵金花一脸无辜,“不是娘让我去娘家送鸡蛋吗?”
  好端端的,咋发这么大的火呢?
  “送四个鸡蛋,就送一整天吗?嗯?”顾翠莲怒声质问。
  躺在被垛旁的孙糖糖还是第一次见老娘发火。
  她眨巴着大眼睛望去,就见老娘周身怒气弥漫,一双眸子溢满了寒霜。
  这种气势,哪是一个乡下村妇该有的?
  赵金花也着实吓了一跳,忙把核桃收起来,喃喃道:“娘,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从今个儿起,家务活交给你来做,直到宝娟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为止。”
  顾翠莲训斥起来丝毫不留情面,“老大媳妇,你且听好,咱家不养闲人,你如果实在闲得慌,就去地里帮着浇浇水、拔拔草,别见天的蹲在娘家不回来,干活看不到你人影,吃饭你却比谁都积极。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不留情面!~”
  一番话掷地有声,训得赵金花面红耳赤,心里郁闷得不行。
  宝娟一定是故意装病,不想干活,才上演这一出戏的。
  “你还站在这干啥,去做饭啊。”顾翠莲皱眉。
  赵金花‘哦’了一声,噘着嘴出去了。
  孙糖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给二嫂弄一些安胎药。
  她跟二哥哥成亲这么久,一直没有孩子。
  现在好不容易怀上,绝不能让她小产。
  楚寒谦背着小手站在大门口,举目望去,沟沟村一片荒芜之景。
  大旱三年,村中唯一的一条小溪也快干涸了。
  再这样下去,百姓们只能逃荒去了。
  老天爷不降雨,山里面的物资也极其有限,连蘑菇都采不到。
  当然了,老孙家能找到人参和沉香树,那纯属是个意外。
  “唉,国家凋敝,民不聊生啊!~”楚寒谦微微叹息。
  若被人看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站在那里忧国忧民,长吁短叹,定会被当成疯子。
  恰在这时,又有一名破衣喽嗖的小少年拿着一根棍子,赶着两只母鸡走过来。
  他瘦如麻杆,头发乱蓬蓬的,脚上的草鞋已经四分五裂,只能趿拉着往前走。
  起初他没注意到楚寒谦,只闷头赶鸡。
  当二人快迎面撞上时,楚寒谦挑起眉梢,微微侧过身,提醒道:“看路!”
  少年怔了一瞬,停下脚步,扒拉开脸上的乱发,朝楚寒谦望去。
  只一眼,二人都愣在原地,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眼睛和脸颊轮廓,是如此的相像。
  特别是眸光中透出的那抹坚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良久,楚寒谦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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