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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的女子面容凄艳绝美,
  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似尖刀利刃般。
  她说这场露水情缘,她早就腻了,
  话音嗤笑讽刺,
  望着他一字一句又道:
  “你以为你有什么好的吗?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念念不忘的吗?
  无非是强暴哄骗,无非是披着人皮的中山狼!
  若不是为了生一个儿子傍身,你当我会愿意同你苟且!”
  此言一出,当真是触到白姣逆鳞。
  他本就忌讳陆淮为着给沈砚生一个儿子才同他纠葛,眼下听得陆淮这番话,更是脸色阴沉如水。
  难掩怒火,寒声道:
  “陆淮,你当真是好的很!
  你最好永远这样硬气,一辈子都不要冲我低头。”
  他话落,强硬的掐着陆淮肩头,将那被她咬破皮肉渗出血珠的手指拍在她脸颊。
  用那血污,将她染得更脏。
  嘲弄道:
  “那你呢,你以为你有什么好的,值得我念念难舍的吗?
  无非是生了一副得我中意的身子脸蛋,榻上泄欲承欢,稍稍纾解这江南地界查案的消遣罢了。
  世间女人那么多,未必就只有你才合我心意。
  陆淮,我如你所愿,从此之后,你我再遇,全当是陌路人,来日方长,你好自为之!”
  他话落,狠狠将陆淮的脸扭到一旁,起身踏出了内室。
  到底是心高气傲,到底是要脸面,要尊严,白姣哪里能舍下身段一而再再而三的热脸贴着陆淮冷面。
  他怒火难以抑制,拂袖离开。
  陆淮抱膝在内室地砖上,坐了很久很久。
  砖石冰冷入骨,她抱膝垂泪,久久无言。
  是了,他终于说了真心话了。
  她之于他,不过是泄欲的玩意罢了。
  ……
  自那日后,白姣再未曾来过沈府。
  陆淮身上有伤,带着女儿窝在自己院中,也从不出门。
  沈家的人因着沈延庆的警告,面上不敢对陆淮不恭不敬,背地里却都议论纷纷。
  单是陆淮的婆母,就明里暗里讥讽过好些回。
  只是被沈延庆给压了下来。
  一连几日,都未有白姣那边的消息,沈延庆自己也拿不准怎么回事,又觉得那位主儿,应当是对陆淮很是中意的。
  若非中意,不会多事管到沈家的家事,更不会拿沈砚欺负陆淮的事警告沈延庆。
  沈延庆如此想着,加之这段时日,私盐案风头越来越紧,他也唯恐自己出事。
  思来想去后,特意安排了场家宴,让下人请了陆淮去正房里用膳,想着打探一番陆淮和白姣之间,究竟如何了?
  陆淮毕竟还是沈家媳妇,家宴之事避无可避,只能出席。
  多亏了白姣送来的药膏,这段时日,陆淮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有些浅淡痕迹。
  她这几日一直在院中养伤,没出过门子,沈家人倒也有好几日没见过她了。
  许是经历过几遭跌宕磨折,陆淮周身气质,变了许多。
  往日她多是温婉娴静,笑意柔柔。
  而今却冷了许多,眉眼间萦着让人读不懂的清冷倔强。
  再装不出逆来顺受的泥人模样。
  陆淮抱着女儿步伐缓缓往饭厅走,内里的沈砚遥遥望她,眼神晦暗难明,越看越觉心痒痒。
  按理说,她给他戴了绿帽,沈砚该记恨她厌憎她恨不能再也瞧不见她才是应当。
  可是他瞧着眼下的陆淮,却总觉得心痒。
  从前的她,在他眼里就是一块儿朽木,没有情趣也没有脾气。
  可是柳姨娘死那天的陆淮,却好似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一般。
  她有血性,有脾气,
  性子桀骜,目光清冷,倔强又凄艳。
  当真是美得让人心惊。
  沈砚恨她不驯的样子,恨她偷情通奸不肯认错,却也不可自控地,被这样不一样的陆淮吸引。
  他远远瞧着她,喉头微滚,一想到他娶了陆淮五年,也没享用过这样的陆淮,倒是让那京城来的世子爷捡了便宜,就难消怒气。
  陆淮抱着女儿过来,未曾瞧沈砚目光。
  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了沈夫人的冷嘲。
  “哟,我当是攀上高枝就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了呢,还知道过来啊。”
  陆淮抿了抿唇,没有言语,抱着女儿落座在席上边角。
  那沈夫人瞧见陆淮女儿,一想到至今陆淮也没能给自己生个嫡孙就来气。
  指着骂道:“谁让你带着贱丫头来的,我瞧见她就烦,还不快让人把这赔钱货丫头带下去扔到外头让奴才伺候!”
  边骂,那涂着蔻丹的尖利指甲,就戳到了陆淮女儿额上。
  小娃娃吓了一跳,哭得哇哇乱喊。
  陆淮抱着女儿的手发紧,目光盈着寒意看向沈夫人。
  一旁的沈砚闻言难得当了次人,伸手拽着沈夫人的手,将人拉了开来,不满道:“娘,你说什么呢。再怎么也是我的女儿。”
  沈砚这段时日将那柳姨娘好生查了一遍,才知那柳姨娘的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种,为着面子没说出来,可心里却是有数。
  陆淮和那京中来的世子,不过初初相识,那柳姨娘和她那姘头,却是在妓院花楼里就不干不净了。
  那孩子身上的胎记,都和她奸夫身上的胎记在一处,十之八九不是他的种。
  可陆淮这女儿,生得玉雪模样,跟沈砚一位姐姐幼时几乎一般无二。
  这也是为何,沈砚在知晓陆淮偷情通奸后,没有怀疑女儿身世的缘故。
  沈砚这身子是废了的彻底,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只陆淮女儿这一个孩子了,自然是比之从前在意些。
  他从陆淮怀中抱过女儿,避开沈夫人的磋磨。
  陆淮愣了瞬,有些紧张女儿,末了想到了些什么,到底没有开口阻拦。
  沈砚有万般不是,百种不堪,是个差到极点的夫君,可他对着女儿,却还算有点良知。
  当初沈砚肯因着陆淮怀孕给陆淮那哥哥平了赌债,在陆淮生下女儿后,也的确是这沈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因着陆淮这胎未得男嗣迁怒女儿的,陆淮恨他厌他,却也知晓,他对女儿是有几分为人父的好处的。
  到底是他的骨肉,猛虎毒辣尚且不食子,沈砚应当不会对女儿如何。
  陆淮如此想着,稍稍放下心来。
  一旁的沈延庆见状,示意沈砚抱着女儿坐下。
  而后命奴才给陆淮添了碗粥后,试探道:“乔乔啊,你和那位现下如何了,怎么这几日,都没见他登咱们家的门。”
  沈延庆这话一出,陆淮脸色微微僵滞。
  捏着碗里的汤匙手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半晌后,缓声答话道:“我和他,没什么干系,以后应当也不会有牵扯。”
  陆淮此刻是当真觉得,她和白姣已然没有什么干系了,日后也定不会再有牵扯。
  那人总还是心存傲气的,自己已经将话说到绝路,他绝不会再来主动纠缠。
  可是陆淮忘了,那白姣虽是顾忌脸面,不会再来纠缠于她,却有千百种法子,可以逼着陆淮先低头求他。
  陆淮这话一出,沈延庆当即变了脸色。
  而今私盐案风声鹤唳,沈延庆自己也知道,他危在旦夕,一心想着,有陆淮在,若是讨得那钦差的欢心,说不准还能从中转圜。
  没曾想,陆淮却说,她和来办案的钦差没什么关系。
  沈延庆脸色难看,正要发作。
  此时外头院子里却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响。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大事不好了!那外头来了一众官兵,说是要押您去府衙!”下人喘着气跑了进来,神色惊惶的道。
  沈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横刀的几个官兵,已然闯进了饭厅内。
  好一阵兵荒马乱叫喊哭嚷,那沈家老爷连争辩都未来得及,就被人押住。
  沈夫人在饭厅里骂骂咧咧,哭天喊地,陆淮也脸色惨白。
  那沈砚更是糊涂得很,抱着女儿在旁,险些撞在官兵刀口上。
  眼瞧着那兵刃差点伤到女儿,陆淮面色惊惶,赶忙从沈砚手中夺过女儿抱着。
  那来的一对官兵里,为首的,陆淮曾经在白姣那处见过,算是打过几回照面。
  她抱着女儿避开,知晓是白姣派人来抓走的沈老爷,目露不安。
  官兵扫了陆淮一眼,想起这段时日里白姣那喜怒无常的脾气,害得身边跟着的人,一个个都挨了罚,心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陆淮抱着女儿的手发紧,强忍着慌乱,昂首抬眼,问了声道:“官爷可知我公公,犯的是什么事?”
  那领头之人闻言冷哼一声,回道:“沈延庆贪赃枉法,暗贩私盐,中饱私囊,吞了足有数十万两白银不止!”
  数十万两……私盐……
  陆淮脸色惨白得几无血色。
  她虽不知刑罚判定,却也知晓,数十万两是个巨大的数目,私盐更是江南之地最为禁忌之物。
  若罪名为实,沈延庆这扬州知府的乌纱帽,绝对是保不住的,
  闹不好,还会牵扯全家。
  陆淮越想越怕,面容惊惶,抱着女儿的手发冷。
  那领头的人见状没再多言,领着人将沈延庆和沈砚一道带了下去。
  临出去时,又侧首看向内里,沉声转达白姣的吩咐:
  “钦差大人有令,沈家皆是重犯,需得严加看管,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且待京中圣旨发落。眼下圣旨已在路上,明日便到。”
  沈延庆被人拖了下去,沈砚跟了过去,却被横刀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那些腰带佩刀的侍卫官兵,又将沈家里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家宴的饭厅里一地狼藉。
  陆淮抱着女儿坐在一旁,那沈夫人瞧见她,指着她骂:“你这丧门星,定是你得罪了那钦差,才给我们家招的这祸患害了老爷!我撕了你这贱人的妖精面皮!”
  沈夫人吵嚷不止,状如疯妇。
  陆淮脸色惨白,抱着女儿避在一旁。
  心中也在想,究竟是沈延庆当真为官不正,还是白姣有意设计陷害逼她就范。
  她没答话,抱着女儿起身离开,往自己院落里走去。
  若真是大难临头,她得为女儿考虑退路。
  陆淮急急带着女儿回到自己院中,从梳妆匣子翻出几张银票和一堆首饰,她只拿了两张百两数额的银票,塞在女儿襁褓中,紧跟着打开屋子里地砖下藏的一个小坑,把首饰和其余银票一并埋了进去。
  若真是出了事,到了被抄家问罪的地步,这百两银票,起码能让女儿不至于被饿死。
  至于那些地契田产,必然是全留不下的。
  陆淮这边强压着惊惶,为女儿衡量顾虑。
  另一边的监牢里,沈延庆已经被狱中白姣的人动了刑。
  沈砚是个糊涂的,也只是在扬州受父亲庇荫,做个地方闲职,关于私盐一案,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沈延庆肚子里倒是藏了东西,却也轻易不肯招。
  连着数个时辰行刑,到了入夜时分,沈延庆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了,奄奄一息让人扔进了监牢里。
  偏生这时,白姣的人,带着沈砚来了监牢。
  沈砚身上倒是没伤,可瞧着自己一贯在扬州城说一不二的父亲,被打成这副模样,他也是万般惧怕。
  真切的意识到了,那个人,究竟有着怎样滔天的权势。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已经是扬州知府的父亲,对着那人,还是那般谄媚至极。
  沈砚性子懦弱,难当大事,眼下已经是急得不成样子。
  沈延庆一身的伤,瞧着白姣的人带了沈砚过来,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
  咳了口血问:“贵人指条明路,我可还有活路。”
  带着沈砚过来的那内侍瞧着他父子二人,微微摇头,却在沈延庆面如死灰时,接着又道:
  “沈知府你确实是死罪难逃,可沈家的旁人却未必,尤其是你尚在襁褓中的孙辈。
  我家主子,极为中意贵府少奶奶。
  可惜了,那位夫人,性子傲气,不肯顺着我家主子心思,惹得他几次动怒,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遭挂落。
  您若是有法子,叫那位主子心甘情愿伺候得我家主子顺心称意,保不准,他能发发慈悲,放过沈家旁的人,给您留个后。”
  沈延庆被打得奄奄一息,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他满脸血色,隔着监牢的囚链,攥着沈砚的手道:“回去让你媳妇听话乖乖地伺候大人,听到了没!”
  沈砚怔愣,脸色青白交加。
  到底不如沈延庆的城府,没忍住道:“若是她不肯呢?”
  沈延庆闻言神色阴狠,厉声道:“她不是把那女儿当成眼珠子吗,她若是不肯,就当着她的面,摔死了她那女儿,左右她若是伺候不好那钦差大人,咱们一家子都不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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