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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硕在操场跑了几圈,回宿舍冲完澡,调整好状态,给许穆驰先发了条消息,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杨婉兮发了一条消息问许穆驰回宿舍没有,结果杨婉兮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他:“你还有脸问?”
  尹硕碰了一鼻子灰,又不得不忍气吞声:“怎么?”
  杨婉兮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穆驰是不是被你们给气的不轻?刚陶臻臻居然也来敲我们宿舍门,问穆驰在不在?她说在操场遇到穆驰,就提了你没申请的事,可能让她有点不开心,让我等她回来转告一下她别往心里去,我也是醉了,然后你电话就进来了。你就这么由着她去啊,马上都要落锁了,还没回来,要不要我们去找啊?”
  尹硕听到这里,哪里还有心思再听杨婉兮唠叨,立马拿起外套,冲出宿舍门。
  “不用,我应该能找到她。”
  杨婉兮就这样被挂了电话。
  江子仲关切地问:“穆驰没关系吗?刚刚你打电话她也没接?”
  杨婉兮得意:“不用,我这不是已经找到劳力了嘛。穆驰现在根本就是需要某些人给个解释。”
  江子仲笑笑:“你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吴言傲全程没有说话。
  陶臻臻来敲门时,是她去开的门,面对面撞上,对上陶臻臻那双清亮的眼睛,她居然觉得有点眩晕,就像是被太耀眼的太阳光直射到的感觉,眼球酸胀胀地疼。
  陶臻臻朝她仿若无事般笑笑,进门看到许穆驰不在,便向杨婉兮询问许穆驰有没有回来过,然后大大咧咧地把刚刚操场上的事情说给杨婉兮听。她当然也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刚开始听着心里竟然也暗暗叫好,除了她以外,还是有人会拿这件事开涮她,给她脸色看,而且这个人还是陶臻臻,她们倒是在这件事上难得一致。可是听到后来,却发现陶臻臻和她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她说的那么坦荡,完全没有自己那一丝丝戏谑的用意。她似乎真的只是就事论事,为昔日爱慕的对象觉得不值,然后又为自己的言论感到抱歉,想找许穆驰当面道歉。
  朝三暮四,这是她对陶臻臻的第一个评价,现在和尤斐眉来眼去的,怎么还有脸关心尹硕?虚假,这是她第二个评价,凭什么她可以这么坦荡地说出自己的不对,好像全世界都可以轻易原谅她一样。
  杨婉兮电话里说要出去找许穆驰,这让她心中一颤,她想起了上学期那个夜晚,尤斐追着陶臻臻跑出去的那个夜晚,她做了人生中大胆而又疯狂的一个决定,她要去找他们,找到他们,应该说找到尤斐,不要让他跟着陶臻臻这样的女人瞎操心,甚至她都准备把她珍藏在心里的秘密公之于众,然后等着看他惊奇的表情,对她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啊。
  所以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找他们,去告诉他,好像不告诉就来不及了一样。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他和陶臻臻自那之后也越走越近。而和她却越来越远。而那天晚上,许穆驰和尹硕明明已经找到他们了,却并没有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告诉其他人他们在哪里,她很生气,总觉得那晚是个槛儿,而她的室友就是把她拦在外面的人,许穆驰不仅瞒着她和陶臻臻“冰释前嫌”,还让陶臻臻帮忙化妆,和尤斐陶臻臻坐在一桌谈笑风生。
  或许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这世界上的道理很多,正着说反着说都能说的通,可是她认为许穆驰他们终究是欠她一个道理的。
  她有些焦躁地躺在床上,许穆驰还没有回来,她想他们就此分手就好了,这种有些邪恶的想法是她焦躁的根源,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仿佛这些想法会在空气中展示给每个人看一样。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干脆戴上耳机听起音乐。
  尹硕路上又给许穆驰打了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想了想直接往姨奶奶的住处走去。他有强烈的直觉,许穆驰现在应该不会自己独自躲在哪个角落里哭,一定会去找姨奶奶,姨奶奶既是长辈又是知道这件事始末的人,她去找她说不定还想挽回些什么。
  他一路走到姨奶奶家大门口,刚敲了两下,马阿姨就给开了门。一见是他,立马说:“穆驰在里面呢,快进来。你们这是吵架了吗?她进来时眼睛红红的,我都吓了一跳。”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尹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但随后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她在姨奶奶房间?”
  马阿姨点点头:“在舒教授房间呢,一直呆在里面,我也不好进去,你直接进去吧。”
  尹硕径直走到里屋,敲了敲门,听到舒黎知喊进来,便推门而入。
  床头灯温暖地照耀着整个屋子和屋子里的人,许穆驰坐在床边,被一圈光晕包围着,撇着脸不看他。舒黎知披着衣服坐在床上,调侃:“你来了,我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呢,我差点开始倒计时了,果然还是挺聪明,没等太久。”
  尹硕一听是这个口气,又松了口气,看来姨奶奶已经帮了他大忙,面前不愿看他的人心情也应该平复很多了。
  不过在自家姨奶奶面前说哄人的话,还是略显变扭,只能走近到许穆驰身边,拉拉她衣服,对着她好言好语:“我打了你好多电话,你也给我回一个啊。要不是我聪明,现在得发动多少人找你啊。”
  舒黎知姨奶奶笑起来:“你还好意思说穆驰,是我不让穆驰接你电话的。这点都受不住了?”
  尹硕无奈摇摇头:“您这玩心也太大了吧,我着急了。”说完又可怜巴巴往许穆驰身边凑了凑。
  “这是你活该。今天太晚了,你把穆驰丫头领走吧,明天来找下我,我得好好和你谈谈。”舒黎知略微调整语气正色道,也不忘对尹硕使眼色,然后拍拍穆驰的手:“丫头,有句话我也必须得说。这件事我之前就知道,尹硕不报名我也说过他,但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的事情,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多过问就没有再管,你生他的气,里面也有我一份,我属于知情不报,但是责任肯定比他小。你听他好好说说,也好好聊聊今天也太晚了,你们也别堆我这里了,赶紧回去吧。”
  许穆驰立马起身:“我怎么好生您的气,这和您没关系啊,您不骂我就好,要不然我都要不安了。这么晚了,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舒黎知摆摆手:“快回去吧,挺晚的了。”
  见许穆驰起身,尹硕也知趣地给她让开一条路,两人tຊ告别姨奶奶,又和马阿姨打了声招呼,就一前一后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
  许穆驰走在前面,尹硕走在后面,两人都走的极慢,路过梧桐树下时,尹硕在后面轻轻扯了扯许穆驰的袖子,示意她别走。
  “我特别受不了你不理我,以前你一不理我就是四年,现在一个小时我都不能忍。”
  哄人的话,他说的特别真诚,还把原先的那四年说的那么云淡风轻。
  明明是做出这些牺牲的人,却还要这样低眉顺目地来哄她,于心不忍。
  许穆驰鼻子一酸,转身一下子搂住他的腰,直接把脸埋进他衣服里。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尹硕愣了一下,前一秒钟还和他冷着脸闹变扭的人,后一秒就扑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唯独这个做不到。”
  ......四处静谧无声,只有那棵古老的梧桐树随着随风摇曳。
  暖黄的屋子里,马阿姨给舒黎知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喝几口润润嗓子,然后笑:“刚去倒水,两人还在院子里,已经和好了,您就放心吧。现在的小情侣吵架和好分分钟的事儿。”
  姨奶奶摇摇头:“希望他们这事儿是真能想明白。我也真是越老越操心来着,不想了,睡觉了。”
  舒黎知上床以后,却枕着回忆失眠了。
  年纪大了,总容易回忆起以前的事,似乎现在更在意细枝末节,微小到那天那个人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拿着一本什么样的书,都能在脑海里清晰浮现。舒黎知觉得好笑,这些细节,年轻的时候都不曾深想,现在反而全都蹦了出来,其实它们一直都存在,洗净铅华才能毫无顾忌地和它们打招呼问好吧。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住在一个少女,这是属于她的记忆,她知道无论到了多大岁数,还是会对这个少女保持好奇,浮生若梦,属于这个少女的梦想,属于这个少女的冒险,属于这个少女的遗憾,像一条隐在空中的风筝线一样牵引着她,她半生跌宕,却紧紧牵着这条线不肯动也不肯放松。直到年老,直到她越来越多的感怀,促使她开始拽一拽收一收这根风筝线,让记忆的风筝离自己近一些,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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