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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酒店的房间里,女人缓缓地从卫生间里探出头。
  确认阿令已经离开,余七月抚着胸口,阵阵后怕。
  想要在阿令眼皮子底下遁形绝无可能,所以,她才会想了招声东击西。
  还好骗过了阿令……
  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还不忘左右张望。
  铺着藕荷色条纹地毯的长廊,空无一人。
  余七月没有选择乘电梯,而是走上消防通道,谨慎的她,甚至没有马上下楼,反其道的在楼梯间里蹲坐着。
  这个时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走廊里不断地有谈话声,开门声,刷卡声……
  她精神紧绷,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准备往楼上跑。
  半个小时过去,阿令没找来,余七月放下了警惕。
  她提着包,畅通无阻的离开酒店,坐上出租车,一条信息在手机上跃然而出:跑?长本事了?
  漆黑一片的头像,只有一束光,来自于霍琛。
  捧着手机,余七月的手无意识的抖动着。
  她颤巍巍的敲击着屏幕,组织语言,但打出两句话后,又删除个干净,手机塞回了包里。
  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的朱鹤市一掠而过。
  之前余家年给她看化验单的时候,她记得,抬头所属地址是朱鹤市第一人民医院。
  临近正午,医院里的人潮依旧络绎不绝。
  余七月到了护士台,表明来意和身份,得到了确切的信息,母亲庄桂兰确实在住院部。
  “庄女士的病情恶化得很严重,但手术同意书家属一直没有签,目前还在普通病房里熬着。”
  护士领着余七月前往住院楼的路上,露出了笑容,“既然你来了,手术还是尽快安排吧?”
  余七月能想象到,余家父子嗜钱如命,怎么会花大笔钱给母亲开刀?
  说不准人留在医院自生自灭,届时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还得来讹医院一笔!
  以前余家父子就恶劣,多年不见,真是变本加厉,坏到根上了!
  余七月到了病房口,门牌上有庄梅兰的名字,还有其他几位病友。
  这是一间混住房。
  余七月从房门的小窗户往里望,几张病床紧临着,一道浅蓝色床帘隔开,看不见母亲身影。
  她只好提着水果篮缓慢地推开门走进去。
  视野开阔了许多,不少病床旁的陪床家属都向她投来了目光。
  他们在考量这个年轻,面带伤痕的姑娘,来探望的是谁。
  而余七月则在一心一意寻找庄梅兰。
  一共三张床,她走过了两张,正要到最里面,有个大婶搭话,“小姑娘,你来看梅兰的呀?”
  大婶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这都一个多月了,不见余家来人看一遭。
  刚开始庄梅兰带了锅碗瓢碰,还能在走廊里自食其力,最近差不多一星期里,她常常头痛到昏厥,医生多次联系家属,都无济于事,偶尔他们给一点吃的,偶尔庄梅兰自己叫外卖。
  瞧这姑娘气质不错,手腕套个玉镯子,面生的很,估摸着会不会是庄梅兰家亲戚。
  余七月还未回应,庄梅兰拉开了窗帘瞅上一眼。
  这一瞅,庄梅兰呆滞住了,仿若失魂了般。
  余七月同样吃惊,眼前半跪在床上,一撮稀疏的发绾在后脑勺,面如枯柴的女人,居然就是她的母亲?
  只是一眼对望,却如同跨越了几年的空白。
  庄梅兰在余七月的印象中一直很节俭,发芽土豆削皮吃,家里不锈钢盆坏了都得补一补……
  她的面相也是淳朴,老实巴交的模样。
  离家前,她老人家还是一头乌发,气色红润,每天精神抖擞的去拾些塑料瓶和烂纸板,堆在楼道里。
  现在,只是看着,都觉得她空乏若行尸走肉。
  “笑笑?”庄梅兰注视着余七月,在短暂的几秒钟里,眼眶已经泛红。
  余七月心头堵得厉害,情绪仿佛要冲破防线。
  无论如何,庄梅兰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谁不爱自己的妈妈,只是庄梅兰的软弱,给她带来了太多伤害。
  “回朱鹤市,顺道来看看你。”
  她放下果篮在床头,已经失去了对母亲热情的能力。
  庄梅兰露出的笑容略显窘迫,手忙脚乱地将床头的杂物囫囵挪到病床上,目光瞟了眼果篮,“贵巴巴的樱桃,买这玩意儿干啥?”
  “嫌贵就别吃,留给你宝贝儿子。”
  “笑笑,你还怪妈,那是你弟弟,年纪小,难免做错事,你……”
  余七月不等她苦口婆心的说完,直接打断,“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好像进局子了。”
  庄梅兰猛地惊住,“什么……局子。”
  余七月指尖抚过自己的脸,“拐卖妇女未遂,判个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她受的伤虽不致命,但那天,如果不是霍琛及时出现,真不敢想,她现在会是在东南亚还是在哪个深山老林里!
  庄梅兰神情如同卡壳,好像猜到余七月说的意思,她回过余家。
  面目灰败的庄梅兰在长达两分钟的呆滞后,突然揪住了余七月,“你把家年怎么了?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
  余七月白皙的手臂被她捏得泛红,单薄的身体也摇晃不定。
  她早就预料到结局,心中毫无波澜,“你这么心疼你儿子,你儿子管你死活吗?”
  “你脑瘤,被扔在这里,他们会给你花钱做手术吗?”
  两句质问,问得庄梅兰哑口无言。
  她心里最是清醒,只是余家年对她来说就是命根子。
  庄梅兰顿时泪涕横流,捉着余七月的手,带着哭腔哀切恳求,“笑笑,你就饶了你弟弟吧,算妈求你了,笑笑!”
  余笑笑满面冷漠,她来看庄梅兰是本分,至于那两个罪有应得的东西,死活跟她有什么干系?
  庄梅兰越哭越激动,越哭越凄惨。
  整个病房都充斥着她的嚎啕声……
  忽然,庄梅兰抽不上气,直挺挺的往后倒。
  “妈?妈!!”
  病房里指责声不断,余七月急忙摁下呼救铃。
  很快,医护人员涌进门。
  “怎么样?医生?”余七月捏了把冷汗。
  “病人脑瘤压迫血管,可能造成颅内出血,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需要我做什么,我是她女儿。”
  余七月办理住院登记,签手术同意书,开住院卡,往里打了一笔手术费用。
  不过庄梅兰上次的检查已经距离一个月,不仅要做造影,还得分配医务资源。
  等待是漫长的,余七月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酒店一趟。
  行李得带来,住在附近,怎么也要等母亲手术完成,再看结果。
  1103号房,门没锁。
  余七月走进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野够了?”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线浸了霜雪,冷得人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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