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宜走到李太太身边。
“原本这是李家的家事,我本不好插嘴的。”
宋徽宜柔声道,“今日上午突然造访说那些话,李太太心中想必有诸多疑问,如果您不介意,我替您摊开来说一说。”
李太太点了点头。
她今天请她们过来,就是想让她们帮衬一二。
她听了四个小时,听得不甚厌烦,巴不得赶紧将他们丑恶得嘴脸揭露开来。
李太太只知大概,不知全貌。
得到允许,宋徽宜这才面向众人。
她亭亭而立,神色平静淡然,眼睛淡漠的扫过李家人的每一张脸,最后才落在李盛昌的脸上,没有移动。
李盛昌对上她的目光,一秒就离开了。
她的目光太摄人,看得他心虚。
“李先生,你说你绑架孩子,是被钱财迷住了双眼。”
宋徽宜低头看匍匐在地上的李先生,语气轻柔却有力量,“你是被钱财迷住了双眼。但你绑架孩子,是因为你有赌瘾,在赌场欠了一屁股债。你签字画押的欠条能满一整个小匣子,赌场的人催你催得紧,你怕东窗事发,便铤而走险绑架了自已的儿子,逼着李太太拿钱。
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李太太。是,你是瞒过了所有人。王太太对你和李太太的感情夸赞有加,李太太知道家中有内鬼也从未往你身上想,她信任你。”
她话锋一转,扬起声音冷声问他,
“可是你真的爱她吗?”
李太太眼神一闪。
天知道她那复杂的心情,她发现自已最信任的丈夫绑架了自已的儿子的心情。
那一刻心如刀割,痛心疾首。
痛孩子受苦受难,也痛丈夫欺瞒自已。
“我当然爱她!”
李盛昌大声道,“我和文怡青梅竹马,相爱了这么多年,我当然爱她!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
他边喊边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有真情实意。
“你不爱她,或许你以前爱,你现在不爱她了。”
“你凭什么这样胡说八道!”
“凭什么?”
宋徽宜笑了一下,回头问王太太,“王太太,您可记得您家后花园有一处石子路没有修缮,您当时还提醒我和李太太小心点,莫要摔着?”
王太太颔首:“记得。”
那两日,但凡有客人过去,她都会提醒。
那个坑很容易踩到,若是不提醒,或许会被绊倒。
收到李太太疑惑的目光,王太太心领神会,替她问出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宋徽宜抬眼看向李盛昌。
她凌厉的眼神像刀一样剜过他的眼睛,他心虚的垂下了眼,心中慌乱不已。
那个石子路怎么了?
他想得后背冷汗直冒也没有头绪,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是心慌。
“王太太尚且知道提醒我和李太太注意脚下,李先生你呢?
你口口声声说爱,自已被绊了个踉跄差点摔倒,还低头看了眼地面,明知道有个坑容易摔倒,怎么不知道提醒一下您的爱人?”她质问他。
李盛昌心下一惊。
这样的小事他自已都没意识到,怎么让她注意到了?
他眼珠子飞快地转。
他想着措辞,却想不出来。平日擅长狡辩的他,被枪震慑到了,又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倒了。
没等他缓过来,宋徽宜下一个问题又抛了出来:“你消瘦了一圈,是担心儿子,还是良心不安夜夜无法入睡?”
“……”
王太太这会儿也明白了。
她和宋徽宜一唱一和,一惊一乍道:“天哪,李先生你竟然赌博!这年头多少人因为赌博倾家荡产啊!赌钱那都是十赌九输,也不知道那五十根大黄鱼还剩了多少?”
自然是一分不剩。
他赌得大,别人看他得身份也让他欠得多,还了欠款之后就没剩多少了。
五十根大黄鱼来得容易,又流失得快,他便想再让李太太出一次钱。等他手上握有一百根大黄鱼,就够他玩好一阵,说不准还能大赚一笔。
可没想到李太太不给了。
他旁敲侧击的说了好几次,李太太却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没拿出这一百根大黄鱼。
“那还不是这娘们不愿意拿钱出来!”
李先生倏然道,“她嘴上说的好听,说自已多么爱儿子,实际呢?让她拿个一百根大黄鱼就不愿意了!她要是愿意,孩子不早就回来了吗?还不是她自已的问题吗?”
李太太瞳孔一缩。
她没想到,在他心中,她已经落下了这样的形象。
听了这些,眼神更是失望。
原本是坚定了心,但心中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紧紧揪着,记挂着两人以前的种种。如今他这一番话,她心痛,但那柔软的地方再也不柔软了。
口子一旦撕开,李盛昌彻底释放了自已,破口大骂:
“都怪你这个贱娘们!把钱全部管在手里,让我玩牌都没有钱!没钱,我只能在赌场欠钱,朋友们都笑话我,我头都抬不起来!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都是你的错!”
他癫狂大吼。
李太太扶着手一抖,手中的茶杯都翻在了地上。
李父李母想要说些什么,又忌讳宋月成手上的枪,嗫嚅了半天,却没发声。
徒留李盛昌大喊大叫。
“我要离婚!”
李太太突然跪倒了地上,向自已的父母用力的叩了三个头,“父亲,母亲,为了女儿着想,也为了您的外孙外孙女着想,就允了女儿的心愿吧!”
她哭了出声。
她今日只哭了两次:第一次是找到自已的孩子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二是为了向父母求一个离婚。
江父江母一慌,连忙要将她扶起来。
李太太不依:“父亲母亲,你们刚刚也听了那人说的话!他赌博成瘾,还绑了自已的儿子,不仅不悔过反而将罪责全部推倒了我的身上,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还指望他有什么改变?”
宋徽宜退到宋月城身边。
王太太请她出去走走,之后的事情,该让他们自已解决。
他们便出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有佣人过来请他们回去。
不知谈了什么,双方最终同意了离婚。
李盛昌当场写了离婚书,由王太太做这个见证人,两人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万事都与对方无关。
李太太收了离婚书,又请宋徽宜帮她登报。
如今有点身份的人,离婚都要登报。
事情结束,李家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李太太让佣人带她的父母去休息。
大厅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那我去外面等你。”宋月城有眼力见道。
宋徽宜点头。
宋月城走后,她们才知道,李太太用不追究前事,一百根大黄鱼,外加所有面粉工厂和工人作为代价,才换了他同意离婚。
等于赚钱的生意都给了李盛昌。
李太太只要剩余的现金还有这套房子,孩子归李太太所有。
李盛昌自然答应的爽快。去了一百根大黄鱼,家底也是寥寥无几了。
孙女是个赔钱货,李父李母无所谓,但他们想要孙子。
李太太不退让。
她道:“大不了去警备厅报案,把这件事公开!我高低得让别人来评评理,让李盛昌尝尝受万人唾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