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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莫大于心死。
  祈梦璇只觉得好冷。
  然而心脏又无法抑制地灼痛,如时刻受地狱之火煎熬。
  不多时,殿内传出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允!”
  这一刻,祈梦璇几乎跪不住。
  三年前,她同楚溢泽也曾差点有过一个孩子。
  她欣喜若狂,日日叩齐祖师爷给她这一场母子缘分。
  偏偏这时,边疆传来楚溢泽被敌军困住,身陷险境的消息。
  祈梦璇心急如焚,只能用倒行逆施之术,将楚溢泽的危难渡到自己身上。
  后来,楚溢泽安然归来。
  她的孩子也永远离开了她……
  那时,楚溢泽满眼心疼将她涌入怀中安慰:“无事,我们还会有孩子,他一出生便会国公府的继承人。”
  祈梦璇闭上眼:“不会再有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楚溢泽怔然许久,抱着她的手更紧:“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二人亦能相伴到老。”
  真的没关系吗?
  那又为何柳如涵的孩子还在腹中,他便来让陛下请封……
  祈梦璇黑黝黝的眼珠此刻唯余死寂苍凉。
  楚溢泽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身瞬间,才看见跪在殿外的祈梦璇。
  四目相对。
  他笑意僵住:“采薇……”
  见祈梦璇没应,他心头狠狠一跳,赶忙解释:“我此生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他继承国公府家业以后,我就能陪你归隐原野。”
  心脏疼撕裂一般。
  祈梦璇面容却淡得看不出分毫:“楚溢泽,没有以后了,我来此求陛下,只为与你和离。”
  楚溢泽脸色瞬时沉下去,比这刺骨的天气还冷冽几分。
  “陛下不见你,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君无戏言,陛下亲赐的婚,你以为你想和离便能和离吗?跟我回去。”
  他说完,上前抓住祈梦璇的手臂,不顾她意愿强行将她带走。
  眼前的殿门缓缓阖上。
  无人阻拦。
  ……
  国公府。7
  祈梦璇被楚溢泽锁在了之前小院中。
  她自此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除了送饭,楚溢泽不让任何人与她接触。
  他倒是常来,来来回回无非是那几句。
  “采薇,我有我的苦衷,待孩子生下,我对你许下的承诺都会做到。”
  “你相信我,我爱的只有你,”
  祈梦璇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
  她看着天沉默发呆。
  后来许是觉得无趣,他不说了,也来得少了。
  随着柳如涵的肚子渐大,祈梦璇的生机也在渐渐消逝。
  那是孩子在吸收她的气运生命。
  断情蛊发作得越发频繁,痛意日日夜夜锥心蚀骨。
  祈梦璇脑海中的记忆都开始混沌起来。
  就连楚溢泽那些爱她的过往,都开始记不真切。
  她能看到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不知时日。
  院内冷清至极,无人打理的花草也显出颓败凄迷之相。
  宛如这院子的主人。
  四时变幻,树叶转黄又落下。
  秋尽冬来。
  初冬那日,祈梦璇身体竟回光返照般恢复了几分力气。
  她将自己收拾好,坐在亭台下,四周白色帷幔飘飘渺渺地随风晃荡。
  楚溢泽进院便是一怔。
  她挽着高高的髻,还给自己抹上了胭脂,难以言喻的明艳美丽。
  他眼中涌出喜色:“采薇,你终于想通了!”
  祈梦璇并不理会,纤细修长的手指抬起,兀自掐诀演算。
  楚溢泽心脏剧烈跳动,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喉头艰涩:“你又在算什么?”
  祈梦璇看向他,忽的绽出一抹艳丽至极的笑。
  “楚溢泽,我算到你我姻缘已断,可喜可贺!”
  楚溢泽身躯一颤,瞳仁红得吓人。
  他宛如被激怒的野兽,疾步上前抓住祈梦璇算卦的手腕,滔天怒火裹挟风雨而来。
  “你为何总是如此冥顽不灵?”
  下一瞬,他一用力。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
  祈梦璇瘦的只剩薄薄一层皮的右腕骨骤然垂下,竟是被生生折断了右手。
  骨头断裂刺进肉里,剧烈的刺痛顺着手腕钻进心里。
  楚溢泽才恍然回过神来,懊恼到嗓音嘶哑破碎:“采薇,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又生怕她疼一般缩回了手。
  “是不是很痛?”
  祈梦璇怔怔看着自己的手,猝然间发出一声轻笑。
  “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痛是忍不得的呢?”
  她声音与她的人一般,幽如轻烟,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这样云淡风轻,却让楚溢泽第一次害怕起来。
  他宁愿她打他骂他,都好过现在这般模样。
  “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楚溢泽焦躁来回踱步几下,又倏然顿住:“好,孩子我不要了,将他交给母亲教养,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走!”
  祈梦璇定定看着他,嘴唇微动。
  突然间,外面焦躁声音传来:“将军,如涵夫人临盆了,大出血……”
  刚刚还满脸深情的楚溢泽面色骤然一变,立时想要转身,衣角却被祈梦璇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
  她气若游丝:“孩子一定会平安无事,别再为难太清宫。”
  楚溢泽脚步一滞,却依旧咬牙:“最后一次,采薇,你等我。”
  祈梦璇眼睁睁看着那身影毫不迟疑地走远,掌心只余满手的空。
  脸颊突然一凉。
  一片雪花落在掌中,消融无踪。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怕也是她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祈梦璇猛地咳嗽起来,她抬手捂住。
  鲜红灼目的血顺着指缝大滴大滴流下,顷刻便染红她雪白的外袍。
  “楚溢泽,我永远不会再等你了。”
  她缓了缓,染血的手费力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
  “祖师爷在上,弟子今日便剖心取蛊,断情绝爱以求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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