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梦浑身一僵,他也很希望是自己听错。
但李曼菁的反应不会骗人,她隔着周临梦的肩膀向上伸出手去:“你总算是醒了!”
她的声音里饱含激动、喜悦、兴奋和庆幸,周临梦甚至还能听出有一丝谢天谢地。
“小师妹!”
刚刚醒来的胡不归,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个癫狂的男人扑在小师妹身上,欲行不轨之事,尽管他脑子还糊涂着,仍然依据本能愤怒起来。
“滚下去!”胡不归大喝!
他捏了个剑诀,待要召唤斩因剑,杀灭恶徒,然而本与他心血相连的斩因剑猛地失去了联系,内府中的剑意消失空空荡荡。
胡不归一惊,咬牙心道,就算灵剑被恶徒拿走,他也要拼上这条命保护小师妹!
此时那扑在李曼菁身上的恶徒慢吞吞爬起来,系好腰带,抖了抖外衫,很不喜欢地道:“大哥你急什么?醒了就早说呀!”
“畜生!”胡不归手脚慢慢恢复知觉,大喝一声!
他的脑子里有两段记忆,一段是在蜀山修仙学艺,一段是当周家的大少爷,痨病缠身。
不管那一段,他很确定,自己一看到眼前这个英俊邪气的年轻男人,就非常不顺眼,恨不得将他切成十七八块,从楼上扔下去,再拖到水塘里喂鱼!
偏周临梦还不急不慢地故意气他:“哥,你看你,还急,吼什么?我这不是从嫂子身上下来了吗?”
胡不归感觉自己要被气得再次厥过去了!
“胡不归,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李曼菁并不在意衣服的凌乱,而是直接向胡不归发问。
“我记得、记得,我是蜀山弟子——不,我是周不归,也不是,我的剑,我的剑在哪?”
胡不归脑子里变成一团浆糊,他剑道修为着实高,对于幻境类的法术却不精通。
在多重情感和记忆的冲击下,胡不归从清醒又归于混沌,两眼发直,口中不断喃喃念叨,我的剑,我的剑呢?
李曼菁从惊喜到失望,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
都是周临梦的错!
他把胡不归给气傻了!
眼看可以和胡不归携手合作,试着破出幻境,又被周临梦给搅合乱了!
啪!
李曼菁紧咬牙,猛回身给了周临梦一个大耳瓜子!
“你、你打我?”
周临梦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单手捂住脸颊。
脸上火辣辣的,不及他心里变得油煎火燎,好像个醋罐子在篝火上烤,酸味冲鼻子。
“打得就是你!胡不归明明醒了,你又把他给气糊涂了!”李曼菁气得又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这回被周临梦躲过去了。
“我剑呢?我剑哪去了?”
两人正在对峙,胡不归倏地从床上跳起来,左右张望。
“他怎么了?”李曼菁被吓了一跳。
周临梦也小惊了一下,随即有些窃喜地道:“他疯了吧?”
“你笑什么?”李曼菁严厉指责他幸灾乐祸外露。
周临梦摸了摸脸,一本正经地道:“我听说家里的猫生了,开心。”
不管周府的猫生了几个,胡不归清醒了并且疯了的消息,变成周府上下最最关注的事。
周家父母亡故时,指定了要痨病鬼大儿子继承家业,明明小儿子才是多年来在周家生意上呕心沥血的那个,人人都说,周家爹娘偏心眼偏到了咯吱窝。
周临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所以给他大哥办冲喜的婚事时,怎么王八蛋怎么来。
至于后来对李曼菁有了几分真心,却不是他算计之内。
周家大少醒来,惊动了周家的族老,一日里周家来了不少兵马。
李曼菁穿着淡雅,鹅黄挑线裙子雪青绣双飞燕的衫儿,双手交握于膝头,端端正正地坐在胡不归床边绣墩上迎来送往。
她态度不卑不亢,说话知书达礼,倒是叫老人们好一顿惊讶。
听说老二存了心气死大哥,给他娶的是个村里的卖糖丫头,粗俗无礼,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一看就是个好人儿。
每个族老临走时都不住嘴地称赞李曼菁这新妇贤惠,二弟友爱,交代他们两个要齐心协力照顾好大哥。
就连周临梦自己也傻了,这家伙,前几天还满嘴村话,到底从哪儿学的礼节?
难不成,这女人是被狐妖上了身?
多半是的,不然为何自己见了面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
有了这份心思,周临梦又是惶恐,又是紧张,又是窃喜。
入夜。
胡不归抱着一把木剑,神色茫然。
“我的剑呢?剑在哪儿?”
李曼菁打发了那些面上的人,着实有些乏了。
不光身体乏,她连运两次蜂采术而不得,精神上也觉得空荡荡的难受。
“疯便疯吧,总比没得用强。”
李蔓菁喃喃道,向胡不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胡不归登时被引得跑到她脚边,呆愣愣地望着她。
“你要找你的剑?”李曼菁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知道在哪里。你把衣服脱了,咱们到床上好好找一找。”
胡不归的确不清醒,但李曼菁的话他可是一点折扣不打地执行。
“乖。”
白天周大少屋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这会儿一个人都没了。
不是下人们躲懒,是二少爷周临梦怕他们扰了清静。
这不,这孝悌友爱的二弟,亲自来给大哥把门了。
周临梦丁点儿也没做贼的心虚,转到花窗处,舔湿手指,悄没声地戳破了一个小洞,往里偷看。
李曼菁若是狐妖,没人处大约是要现了原形,露出狐狸尾巴来。
屋里灯光不亮,乍一看没瞧见人。
随即,周临梦就听见了李曼菁抽抽噎噎的哭声,他差点撞破窗户跳进去!
他大哥现在可是个疯子,谁知道会不会伤人打人?
可是他很快就听明白了,李曼菁不是哭,而是在往他心窝里扎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