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这楼是农村之前常见的二层小楼,楼梯都是坐在房屋中间,连着阳台和一楼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
所以,楼梯边十分狭窄,又在转弯处设计的不好,直接是一块大楼梯,然后立即弯下来,弯道又窄又急。
李峰夹在这楼梯里,前面是被自己抹了整整好几块菜油后,滑不溜脚的楼梯,身后是沈宁的推手。
他拼命挣扎,想挣脱开那手!
“放开我!放开我,贱人,你想要做什么!”
“呵。”
沈宁狠狠扯住李峰想要逃走的身躯,又死死顶下那想要挤过她往上走的身子,将他的步子朝着下楼的楼梯死死往下压。
李峰被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脸色发白的看着那油渍离着自己越来越近,最后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就往上面踩。
那光滑的苍蝇站上去都要打滑啊。
他一边暗自祈祷,一边硬着头皮仔细控制住右脚上的力,然后小心的想要去站稳住身子。
前脚掌顺利踩住!
好!
再来后脚掌。
心头庆幸的喜悦还没坚持一秒钟,下一秒就感觉后脚掌滋溜一下,右脚竟是划过了那平面,径直带着他的身体朝着狭窄的楼梯直角,死死砸了上去!
“啊啊啊!”
他逃不了了,但他要让这个贱人垫背!
李峰目光一厉,手臂就朝沈宁的方向狠狠一抓,借势竟是直接踩在了一块没油的台阶上,站稳了身子!
沈宁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拽的一偏,膝盖一软,就要朝前面一下栽过去!
“放手!”
李峰冷冷一笑:
“贱人,你给我死吧!”
忽然!
他感觉袖子一重,身体重心被拉的一偏,还来不及站稳,身子哐啦一歪,竟抢在沈宁前面栽向了楼梯。
沈宁竟然学着他刚才的动作,扯下他,站稳了自己!
他惊恐的拼命去踩住眼前的楼梯,手在空中舞出了残风想要抓住什么,可不想却什么都没抓住,脚下一滑,视线里所有的楼梯直角都在眼前砸来。
痛!
天旋地转,皮肉被水泥台阶狠狠撞击,切割,所有裸露在外的头脸四肢都被砸的发疼、撕裂!
漫长而又快速的几秒钟后……
整个身体都狠狠的从2楼楼梯上一路滚下,砰的一声,冲出了楼梯间,死死摔进了院子的水泥地上。
浑身剧痛,像是车轮从身上来回碾压好几次的感觉,四肢发麻绵软,根本爬都爬不起来。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咔嚓——”
框镜慢一步从楼梯间滚落下来,转瞬就被走下来的沈宁踩在了脚下——
镜片嘣出无数裂纹,镜框变形弯曲。
沈宁冷冷一笑,更狠的碾了几下,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院子里正生死不明趴着的李峰身边。
她抬脚,踢死狗一样的踢了一下:
“死了没?”
李峰只感觉肋间传来钻心的疼,痛的他意识一清。
“我........”
沈宁掉头就走:
“醒了就给我爬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起来,给我去煮早饭去,快点!”
杂物间的李老太被刚才的声响惊得就是一跳,她扯嗓子赶紧问:
“峰儿,你怎么了?刚才什么声音!”
李峰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景象,脑子更是迷迷瞪瞪,根本反应不过来。
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眼镜掉了。
他一下起身,忍着痛咬着牙就伸手在地上摸索。
李老太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可因为屋子朝向的缘故什么也看不见。
脖子拼命伸着恨不得将脑袋摘下来丢过去看,顿时急出一头汗:
“峰儿,你出啥事了?峰儿,峰儿!”
“死老太婆,别峰不峰,吵什么吵!有这力气赶紧给我从床上起来,该干活干活,赖什么赖,懒胚子赖死床!”
李老太被沈宁这兜头就是一顿骂,赶紧憋了下去,不敢再问。
却咬碎了牙齿,将那被子里沉重的手脚悄悄摸索,暗暗锻炼身体积蓄着力量……
没透视眼的沈宁当然不知道李老太的打算,更多的却是懒得管,只将目光定在这已经发现了框镜碎了、正抱着镜框无助哭泣的李峰身上。
看来这算计不成,还自食恶果,落到这个下场,让他可怜无助到了极点啊。
不过一贯奉行挫折教育的沈宁丝毫没给李峰悲伤的时间,笤帚到手,抬手就要来抽。
李峰听到风声,下意识一跳,竟是避开了。
沈宁笑了笑,然后就是第二记,第三记.......无数记!
躲掉的次数根本没有被打的次数多,李峰只能在院子里抱头鼠窜,一边窜一边哭。
从楼梯上滚下来,那浑身上下本就伤的不轻,青青紫紫一大片。一跑动就要牵动内伤,一停下那笤帚抽在身上的滋味更痛麻的不行。
进退两难,进退维谷,痛苦难当,痛哭流涕.......
一大串成语从脑子哗哗哗的刷过,简直比些练习题还要让他印象深刻!
啊啊啊啊!
沈宁瞧得时间差不多,没再追着打,只将那笤帚杆子压在李峰身上,将一块抹布丢给他。
“给我跪着擦干净。”
“什么?”
李峰被痛的正在回温成语的脑子就是一懵。
沈宁冷笑,手劲一加,直接将李峰压送到那楼梯间: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不清楚?!”
“李峰,我要说你胆子大,还是胆子大呢?”
“你竟然敢给我在楼梯上面抹菜油?”
李峰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刚才的记忆翻江倒海的涌了出来——
不仅沈宁看透了他的算计,还将那菜油的楼梯给自己尝了!
一身酸痛的李峰此刻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一个歇后语,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恨得咬牙,不能认,决不能放过她!眼睛里是猩红似血的恨,死死盯向了沈宁:
“贱人!刚才你为什么把我推下了楼梯!什么菜油,我不知道!可你明知那楼梯上有菜油,还推着我下楼,你什么居心!”
好啊,沈宁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厚着脸皮不承认。
“你不承认?行啊,那我就看看那油壶现在在哪里,要是被我查到和你有关,壶上面有你的手指印,你要想好后果!”
“后果”连个字一出,李峰不自觉骇得倒退了一大步。
他信,他信沈宁什么都做的出来。
刚才,沈宁发现了那抹油的楼梯的时候完全可以和自己对峙,可对方竟然心狠手辣的直接推他下楼,将这算计原原本本的还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般人干的出来的吗?
啊!
李峰恶狠狠的忍下了肚子里的那口气,沙哑着嗓子无比可怜的低了头:
“对不起,后妈,昨天应该是我不小心撒的……我现在还摔成这样,浑身上下都在痛,你别再打我了。”
哎哟~
沈宁奇怪的看他一眼。
没想到啊,这个一向傲气的小子,这两天被挫折教育的这骨气也是说软就软,说低头就低头了。
不过,她才不是什么大方和气的人,直接点向了楼梯间,又点向了厨房:
“一点点把楼梯上的菜油跪着给我擦干净了!再去把早饭烧了,麻溜点!”
“......好。”
李峰恨得咬牙,说出的话却依旧乖巧,简直是能屈能伸到了极点。
他摩挲着将那碎了镜片的眼镜框理了理就戴在了脸上,不过勉强看清一点路,低头就去了楼梯间,半个小时后带着两裤腿的菜油又去了厨房忙碌。
这小子该狠就狠,该软就软,比那个自负的李良才还要厉害三分,可谓是得尽李家的真传。
磨得差不多了,看来是时候将这头狼崽子放出来,丢给李家祸害了。
她笑了笑,愉悦的哼着歌,然后出门去找了李大夫。
李大夫难以置信的重复道:
“你真的要给李老太请医生?”
李老太当初在院子里那晚闹得那通,她就看出来这老太太是中风的征兆,只是别人都没看出来,和沈宁熟稔的关系,她自然乐的袖手旁观。
可没想到,沈宁不让那李老太老死在床上,而是给她治病?!
她是疯了不是?
“我沈宁哪里是吃错了药啊。”
沈宁被这眼神看的觉得好笑:
“李峰回来了不是?为了他,我总要看好李老太的身体啊。”
李大夫更是满头雾水,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小姑娘的想法了。
这段时间李家闹出的事,她侧面也知道了些,除了畅快外,更多的却是心惊。
沈宁短短几日内,成长的太快了。
对着每一步都有自己的打算,还是无比清晰扎实,利索不留情。手段高明,心机厉害,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一样。
她下意识有了一种直觉,湖县这地方太小了,沈宁未来的天地肯定不是这小小的五线城市。
李大夫心想自己真是老了,笑了两声,直接跨上了药箱:
“我就听你的,你的打算肯定是走一步,看三步,我就不问了。”
沈宁本还想怎么去解释,一听这,更是看知己般将李大夫的手挽住了,给了一颗定心丸:
“行,我肯定不会吃亏,而且是大大的便宜!”
两人来到李家院子。
此时,厨房的烟囱正徐徐冒出炊烟。
偷摸给李老太送饭的李峰一听开门的动静,赶紧将手里的食物往角落一塞,慌不择路的从杂物间探出一双眼睛朝外面看。
立即,四目相对!
李峰:惊恐.jpg
再看到沈宁身后进门的李大夫的脸,瞬间阴转多云,挺直腰板走出屋子,热情的招呼着李大夫:
“李大夫您来了啊,是来看我家猪的?”
李大夫是兽医,虽然也看人。
沈宁没忍住扑哧一笑:
“李大夫来看你奶奶的。”
李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
沈宁瞧他脚趾头扣地,更开心了。
李大夫假装没听见这些,走进了杂物间,去看床榻上的李老太。
哦豁,要不是还能瞧见一点熟悉的影子,她险些都以为这里睡着李峰的太奶了呢。
这李老太几天没见,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始作俑者沈宁,没事人一样在旁边开了口:
“喏,就是这样,从那晚出事后,就一直没好,您瞧着要不要挂点盐水,或者吃点药,唉,这婆婆这样,我这个做媳妇的晚上觉都睡不着啊。”
李老太黑了脸,眼睛恶狠狠的对着沈宁杵了过去,这脸色红润好看,一看就吃嘛嘛香,睡觉更香。
沈宁你说这话,你亏不亏心!
李峰更是无语。
要不是他出手,将奶奶从屋子里挪出来偷偷送饭又照顾,现在就不是找李大夫来看,而是找办白事的人过来帮忙搭棚子了吧!
李家所有人都没怀疑李大夫的居心。
在他们的认知里,对于村里德高望重一直帮着看人的兽医李大夫还是有天然的信任,并不知道李大夫早就和沈宁穿一条裤子了。
见李大夫过来,李老太更是直接展示了自己偷偷锻炼恢复了不少的精神腿。
手伸伸手指抓抓,脚更是灵活比前几日好上许多。
沈宁早就知道这李老太和李峰的动作,一直假装看不见。
只是这两人效果太慢,她又想赶着在冬天林家村做大闸蟹养殖推广前解决李家这堆烂摊子,才暗中推了一把。
然后,画了一个更大的陷阱在前面,等着李峰和李老太闷头往里面跳呢。
不过,做戏还要再真一点,才能让这两人相信啊~
沈宁嘴角勾勾,直接对着李峰道: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早饭烧好了没啊!热水,卫生,衣服,放在那你是打算等着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