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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逐渐落下,酉时将近,容妤被梅香拉着来到了距离东宫较近的莲池旁。
这周遭倒是没什么人常来,池子里的水都有些绿了,宫女们懒得打理,只因沈戮曾说池子不吉。
梅香也指着水中枯萎的莲花啧舌道:“无人精心照料这些娇贵的花,都打蔫成这模样了,实在是难看。人也一样,若不倾注爱意,早晚也要衰败,姐姐觉得对不对?”
容妤没什么表情,她左臂上的伤口只要一作痛,就会想起梅香可憎的嘴脸,便冷声回道:“你不是打算要招摇过市吗?怎么来了这么冷清的地带?这可对不住你侧夫人的荣光。”
“瞧姐姐说的,我哪里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梅香媚笑一声,“倘若真是趋炎附势,留在东宫多快活啊,就算做个通房丫鬟,也好过来南殿当什么侧夫人。俗话说的话,宁家大家奴,不做小家妻,我可不像姐姐这样高洁,侯爷都落魄了,竟还肯跟着他受苦。”
“放肆!”容妤斥责梅香:“怎能如此诋毁你夫君?”
“诋毁?这分明是事实。”梅香不以为然:“南殿连一盒像样的胭脂都没了,要如何能留得住两位夫人?我也就算了,不如姐姐出身高贵——可姐姐不该如此,理应另寻高枝才对。”
容妤大怒,当即抬起手去给梅香耳光。
这一掌下去,自是极为狠厉,梅香脸颊别去一侧,发丝也凌乱了。
“再敢胡言乱语,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容妤身为主母,容不得梅香这般不识规矩。
谁知梅香缓缓转头,她眼神黯下,只对容妤说了句:“姐姐的专情,怕是用错了人,还是用冷水清醒一下脑子的好!”说罢,她伸出双臂,狠狠一推,容妤身子后倾,“扑通”一声坠进了身后的莲池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
这时节的池水冷得彻骨,容妤每扑腾一下,都觉得手臂上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刺入般的剧痛。
加上池底水藻冗长,苔藓丛生,她的双脚很快就被缠住了,连冲出水面换气都变得艰难。
梅香看了一眼容妤,转身进了小树林里,跑掉了。
是追赶至此的晓灵发现了不妙,她见容妤落水,吓得大喊大叫:“来人啊!南殿夫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我家夫人不擅水性,快来人啊!”
这一喊,倒是把附近的一些侍从喊了过来,有几个和晓灵是要好的,便赶忙扎进水里救人,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
好半天过去后,晓灵在岸上等得焦急不已,水面上气泡破碎几颗后,侍从终于浮了出来,并拖着容妤上了岸。
晓灵谢天谢地,她不停地拍打着容妤的脸,并摇晃她身体,容妤一口水吐出来,虽咳个不停,可总算是安然无恙。
围观的宫女与侍从们也就鸟兽群散,晓灵赶紧扶起容妤准备回去南殿。
一路上,全身湿透的容妤冷得瑟瑟发抖,她狼狈不堪,惹得许多路过的宫女侧目取笑。
晓灵心生不满,她脱下身上的单衣给容妤披上,可总归是不够管用,容妤的身子还是暖不起来。
晓灵心疼道:“夫人,你再撑一撑,马上就能回去南殿了,奴婢给你煮姜汤暖身!”接着又愤恨地骂道:“奴婢看到是侧夫人推你下水的了,奴婢回去定要与她理论!”
容妤的嘴唇已经冷得发紫,她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匆匆地随着晓灵往回走,可好不容易到了南殿,却发现大门已经锁上了。
傍晚时分,寒露深重,晓灵拍打着大门,气急败坏地喊道:“开门!哪个不长眼地锁了门,夫人还没回来呢!”
谁知里面无人应声,不管晓灵如何喊叫,都没人来管。
“侯爷!侯爷快出来啊,夫人被侧夫人推进水里了,这会儿都要冻僵啦!侯爷做主啊!”
可晓灵喊到最后,嗓子都要哑了,沈止也没有出现。
反倒是侍从小顺隔着大门,悄声劝了句:“别喊了,侯爷早就睡下了,睡得死呢,你再吵他也是听不见的。”
“小顺!”晓灵如见救星:“你先把门打开,我是无所谓,可总不能让夫人冻在外面!”
“唉,侧夫人交代过了,今夜这个门是谁也不准开的,没她的令,俺们这些下人哪敢呢?”
“你疯了吗?夫人和侧夫人,哪个大哪个小?”
小顺最后无奈道:“只能说眼下哪个得宠,哪个大了。”说完这话,小顺便离开了。
晓灵气愤不已,她骂得口干舌燥,身子也冷,再回头一看,容妤已经蜷缩在角落里不省人事。
“夫人!”晓灵吓得冲过去,“不能睡!”
容妤猛一睁眼,她剧咳不止,连牙齿都打颤道:“晓……晓灵,不要再费口舌了,你扶我起来,咱们去前头那处亭子里避避风。”
晓灵应声,搀扶起容妤朝前走去。
许是太冷了,容妤每走一步都艰难得很,好不容易挨到了亭子里,背靠假山倒是能遮掩些夜风,可还没等坐上一会儿,这天竟下起了雨。
晚冬时节,降落雨水,实在是离奇。
容妤望着亭外淅沥的雨,忍不住哀伤地说了句:“怕是天公也见不得容家受苦了。”
她想起了皇宫之外的母家,亦不知父亲现下如何,必定是冤屈无处所诉,才有天公冬时降雨替其哀哭。
“今日也没有见到容四前来……”容妤喃声嘀咕,她忽然慌张起身,说了句“我要去皇宫城门”,而后又重重地坐回到石凳上,吓得晓灵赶快扶她,立即一惊。
“夫人,你的身子好烫!”晓灵触碰她额头,“这般高热,定是受了凉!”
容妤还在逞强般地说着不碍事,她一心记挂容家,嘴里念着:“这般夜雨,也许能混出城门去见父亲……”可声音渐渐小去,她终是熬不住地晕眩倒地。
晓灵不知所措地扶起她身,急得哭泣起来。
直到亭外传来了脚步声,晓灵抬头去看,当即满面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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