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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才不给大姐背锅呢。上一次我不心打碎了一个碗,还不照样被我妈打了一顿,我才不相信因为我小就不被打呢。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大姐在小溪里捞了好些小虾,我妈给炒了,还在里面加了一个鸡蛋,香得我哈喇子直流。我自告奋勇端了菜要摆去餐桌上,哪知过门槛的时候,我摔了一跤,菜碗“啪”摔烂了,满地是虾,我的手指也被扎出了血。
  “你个怂货,让你端个菜你都能惹祸,你知不知道买一个碗要多少钱?”我妈一边帮我包手,一边责骂。
  手指钻心地疼,我却憋着不敢哭出来。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感觉一个破碗比孩子的手指还重要,我可没有自信我妈会因为我小就不打我了。
  如果可以带着成年后的人生经验回到小时候,我肯定就承认坛子是我打碎的了,哪怕我被我妈打得皮开肉绽,也比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强啊。
  大姐还在央求我的时候,我妈回来了,我生怕大姐说坛子是我打烂的,赶紧跟我妈说明情况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啥?坛子烂了?这可是我姆妈给我买的呢!”
  这个坛子是我外婆买来的。上次外婆来的时候,二姐看到邻居柱子在吃酸刀豆,柱子故意在二姐面前唆得吧唧响,酸酸的豆角儿馋得二姐口水直流,二姐央求我妈也腌点酸豆角。“坛子都没有腌什么腌,来你们这个庵堂屋里,坛子都没分到一个。”
  当时,奶奶也在场,我妈故意指桑骂槐。我妈分家的时候,想管奶奶要一个坛子都没要到,她一直耿耿于怀。可奶奶确实也没办法,家里人多又穷,她也需要坛子腌菜啊。
  听着我妈在骂骂咧咧,外婆劝她别计较了,然后去供销社买了个坛子回来。
  我妈知道外婆也没有多的钱,买个坛子纯粹是不想让我们小孩子受委屈。有了坛子,我们家也随时可以有泡菜吃了。
  可却被大姐不小心打烂了。
  我妈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火气噌就上来了,顺手给了大姐一耳光。大姐呜呜哭着跑了出去,我妈还没解气,一边收拾残渣一边骂。这一幕被过路的田菊兰看到了。我妈不是和田菊兰吵过架嘛,现在可让她逮到机会来报复了。
  “阿莲,你也真是的,坛子打烂就打烂了嘛,打孩子干啥呢?”田菊兰一脸地义愤填膺。
  大姐听到有人帮忙更加委屈,哭得更凶了。
  “坛子打烂就打烂了,合着不是你家坛子你当然不心疼了。”我妈火气更大了。
  “那也是,就像妹坨又不是你的孩子,你打着也不心疼。”田菊兰冷笑。
  “你心疼倒是领你家去啊,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妈一点也不示弱。
  我妈和田菊兰正吵着,我爸回来了。田菊兰见状,故意大声地说:“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啊,不然,自家孩子谁舍得下这样的死手啊。”
  我爸听田菊兰这么一说,一猜就猜到大姐让我妈打了。我妈刚想解释点啥,田菊兰一把把我大姐推到我爸面前,大姐脸上的手指印还在呢。
  我爸一看气坏了,哪里还听得进去我妈的解释,“臭娘们,居然趁我不在家虐待我的孩子,真的是老虎不发威你当然我是病猫啊。”
  说话间,我爸一把把我妈掀倒在地,一阵拳打脚踢,我看到我妈的嘴角渗出了血,尖叫着扑了上去,我爸又一脚踢了上来,没想到正好踢在了我的身上,我痛得惨叫一声几乎晕厥。
  看见我被打,我妈不顾一切扑了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急切,“火塘宝,你没事吧?”
  “妈,我没事。”因为疼痛,我虚弱地回应。
  看到眼前这一切,大姐完全懵了,田菊兰早已溜得不知去向。
  我妈看到杵在一旁的大姐,像猎人看到了久违的猎物,她把我放到一边,甩着衣袖揩了一把嘴角的血,血红着眼突然扑向了大姐,大姐一把被我妈摁在了地上,我妈狠狠地揪住了我大姐的耳朵,“你这个害人精,把我的坛子打烂了,还说我虐待你,我今儿就让你领教下什么叫虐待。”
  大姐被我妈打得尖叫,可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爸把我妈拎了起来,又是一阵暴打,要不是我姑姑赶了过来拉架,估计我妈能被我爸打死。
  现场的每一个人,除了我爸,每个人都受了伤,伤得最惨的,当属我妈。
  大姐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哭着跑去了奶奶家,说破天也不肯回来了。
  我爸让我妈去给我大姐道歉把她接回来。
  我妈犟着不肯去。
  我妈当然不去了,她打了大姐固然不对,但她也不被我爸打了么?论道歉,也得是我爸得先道歉。可让我爸道歉,那不就是痴人说梦嘛。
  最后还是奶奶出面说就让大姐留她那吧,不然我们家过的这日子,迟早能要了她的命。
  于是,我哥去学木匠很少在家,大姐留在了奶奶家,我爸前妻的俩孩子都不在我妈眼前晃荡,我妈打心眼里高兴得不行。她说这回省得老说她这个后妈虐待继子女了,就让我大姐去姐姐家享福吧。
  我妈没料到的是我爸却要划工分到奶奶家,这让我妈又气得不行。
  我妈也真的是脑子秀逗,她也不想想大姐是我爸的女儿,他有抚养的义务。奶奶家那么穷,自己娃都顾不过来了,不划工分过去,大姐难道喝露水可以长大吗?
  我妈这才意识到她这次战斗,她是面子里子输得一败涂地。面子:田菊兰带头给她宣传,说她虐待继子女,大姐都被恶毒的后妈赶出去了;里子:大姐已经是一个半大的姑娘了,真的能帮着家里干不少的活,这回好了,大姐人在奶奶家帮着干活,工分却由我爸划过去。
  我妈气归气,但话又说回来,大姐去了奶奶家,相对来说家里确实也安宁些了。毕竟羊皮挂不到狗身上,要说我妈有多喜欢大姐和我哥,鬼都不一定能相信。
  我爸妈依然吵架甚至打架,但力度温和了很多。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储存,才会有后面的大爆发。
  日子在不经意间晃到了1978年,我哥十八岁了。
  哥哥本来是在林场学木匠的,师傅后来病了,不能出去干活,我哥那个半吊子的手艺还不能独挡一面。林场也不养闲人,我哥不得不回来了。我哥因为是男孩子,我妈对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大姐已经去奶奶家了,我哥也没多少心思呆在家里。彼时,生产队在后山开了个砖瓦窑,我哥便去学当砖瓦匠了。
  砖瓦匠是一个非常累人的手艺,当学徒的话要上山砍瓦柴,要挖瓦泥,哪一样都能累得人脱一层皮,根本没几个年轻人能坚持下来。但是砖瓦匠的待遇不错,生产队里算满勤不说,额外给人捡捡漏修修墙啥的,还能赚些外快贴补家用呢。
  砖瓦匠的学徒吃住都在厂里,我哥可能也是看上了这一点,身体再累,也比回家看后妈的脸色强。
  过了没几个月,秋季征兵的季节到了。
  我哥想去当兵。
  但是,家里就我哥一个男娃,我爸怎么可能同意我哥去当兵呢?万一打起仗来,子弹可不长眼睛。为此爷爷奶奶齐上阵,一个个给我哥做思想工作别去当兵。
  我妈却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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