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结束,掌声如约而至。
沈司聿下了台,这场校友会终于到了尾声。没过一会,厅内的人散了个一干二净。
黎若茗看了下群里的通知,接了个龙,便又到休息室里去。换好衣服后,黎若茗背上包,就往出口处走。
将近九点,又是冬天,天早已被黑曜色染全,只剩几颗微亮的星缀在上面。
离出口越近,暖气越少,风越大。
等走到感应门前,门开启的时候,外面的冷风才是呼呼地一个劲灌入,从她的头吹到地上,蹭过她的脖颈。没有实质性的触碰,黎若茗却觉得痛得好似被擦破了一层皮。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滴了一声。她拿出来看,是沈司聿给她发了消息。
“来门口。”
?
黎tຊ若茗收起手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周围没有人。
她走过去,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才轻轻地敲了敲车窗。下一秒,车门就打开了。
沈司聿坐在那里,身边放着她的那把黑伞,那把黎若茗差点要忘了个干净的伞。她保持着微笑,指了指那把伞,向沈司聿道谢:“谢谢您。”
“不用谢。”沈司聿的口吻还是冷冷淡淡的,他将那把伞递过来,又问她,“你和沈润同岁吗?”
黎若茗接过伞,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沈总难道不知道这样问一个人的年龄有点冒昧吗?”
“是吗?”
黎若茗不语,她的心却跳的飞快。
沈司聿看着她,倏然笑了:“那我先告诉你我的年龄,怎么样?”
“你如果想说的话,都可以,那是你分享的权利。”黎若茗也不闪躲,就这样盯着他看,她顿了顿,“但就我个人而言,还是不推荐。”
沈司聿也不恼,他又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黎若茗轻笑一声,刻意拉长声音:“毕竟我们非亲非故,讨论这样的问题只会让人觉得,是有人别有用心。”
沈司聿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有一瞬,黎若茗觉得自己将话说得太过直白了,会惹恼他。
但下一瞬,黎若茗便没了这种感觉,因为她没有从沈司聿的眼中看出这种情绪。
他的眸子很静,像是表面平静的暗流,但谁都知道,平静之下,潮水在涌动着。
黎若茗倏然弯下腰,头朝着里面探了探,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近,近到黎若茗都能听到他骤然变化的呼吸声。
尔后,她只朝沈司聿眨了眨眼,便要往后退。
“谢谢你送伞,再见。”
才说到最后一个字,沈司聿却突然直愣愣地靠过来,他朝她伸手,气息也随之笼罩下来。黎若茗下意识地要躲,她抱着那把伞,却又有点不知所措。
砰的一声。
原本就打开的不多的车门被关上,而黎若茗从车外到了车内。
她坐在沈司聿身边,他还没收回来的手就抵在她的背上,隔着不薄不厚的衣服,硌着她的背。黎若茗要往后退,就只能碰着他的手。
可黎若茗又无法往前躲,因为沈司聿就靠在她的面前,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地望着对方,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黎若茗用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不可否认的是,沈司聿长得极好,尽管是那种看起来冷酷,不近人情的好。外面有点暗,车内却开了小灯,黎若茗倏然就能看清他鼻梁上的那颗痣。
真的是痣。
她的目光渐渐移动,尔后掠过他的耳尖,停下。
上面居然泛着点薄红,如果黎若茗的眼睛没有出错的话,沈司聿的耳朵红了。
她有点诧异,却又有点莫名的欣喜。车子很静,静到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沈司聿的目光微微向下,像是停在了她的唇上。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黎若茗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她转过头,却又看见车窗上映出的身影。在这片玻璃上,黎若茗和沈司聿之间没了最后一点距离,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侧着看过去,他的唇仿佛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黎若茗呼吸一滞,沈司聿却还在向她靠近,他慢慢挽起她的耳边碎发,轻声问她:“……可以吗?”
嗓音有点暗哑,却又过分的直白袒露。
黎若茗没回答,但也没动。时间在此刻被无限拉长,偌大的时空仿佛也为他所掌控,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变。
借着这扇车窗,黎若茗洞悉了沈司聿的行动轨迹,也将他的靠近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跳恍若鼓点,节奏也越来越快,心底那处喊停的声音也越发响亮。时间在流逝,她的理智也在回笼,可激情仍旧不散。
或许,她从骨子里就沾染了赌徒的基因,追求风险下的刺激。
她的野心也由此而来。
“沈总,我们等会……”
前面的车门突然被拉开,外面的风声并着说话声吹了进来。只一回头,乔瞧便轻而易举地看见了车后座里亲密的两人,他家老板的嘴唇还几乎就要贴到人家的脸上了。
进展这么快?!
一听到乔瞧的声音,黎若茗终于回过神,原先车内暧昧的气氛也被呼啸的冷风吹散。
她抿住唇,飞快下了车,又迅速道了声谢,便匆匆抱着伞,往另一边走去了。后座的车门还大敞着,沈司聿却没了去关的心情。
他微微朝后倒了倒,手抚过脸,她的气息仿佛也留在了指尖上,供他回忆。
乔瞧盯着他看,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等了一会才问:“……还是关门吧,沈总,你的耳朵都被冻红了。”
“……”
沈司聿忽而冷笑一声,一把关上车门,吐出两个字:“走吧。”
“嗯。”
乔瞧也不敢多留,油门一踩就将车开走了。
车开到半路,沈司聿的电话倏然响了。不用多看,会在这个点,不先发消息预定时间,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的,只会是季砚礼。
果不其然,闪动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季砚礼”三个大字。
一接通,对面的鬼哭狼嚎声便溢满了整辆车。
“沈总,你在哪?快来Abyss陪我喝酒,我又失恋了啊啊啊……”
“不去,我要回家。”
季砚礼仍是不依不饶,连声喊他:“哥哥哥,你弟弟失恋,身边都没个人陪,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借酒浇愁?算我求你了,快点来。”
“你在你的店里喝酒,能出什么事?”
沈司聿整了整领带,神色淡淡。
季砚礼这种类型的戏都演了十几年了,怎么还没演够?
等过几天有了新女朋友,这人又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丝毫不见前些日子的情愁。
“哥,这次是真的。就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A大女生,漂亮又有脾气,结果有脾气到直接把我甩了。”季砚礼的声音已然有点模糊,咬字不清,却还是不忘吐槽,“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别人甩,这口气,你咽的下去?”
“不过想想,你还根本没有被甩的机会,比我还可怜哟……”
听到这里,沈司聿直接挂了电话。
他可和某人不一样。
前边的乔瞧适时出声,问他:“要去季先生那里吗?”
沈司聿不语,乔瞧却很是熟练地找了个地方掉头,往Abyss的方向开去。
*
下了车,吹了会风,黎若茗才慢慢冷静下来,心跳也逐渐趋于平静。
她抱着那把伞,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就听见后面有个声音在喊她。回头望去,居然是孟津舟。
见她回头,孟津舟就小跑跟上来,走在她身边,说:“好巧。”
“是很巧。”黎若茗没有什么心思和他搭话,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回他,“你也回寝室?”
“嗯。”
孟津舟点头,目光渐移到她怀中的那把伞上,他问:“你怎么拿着把伞?”
“是之前落在明舒家的伞,今天拿到了。”
孟津舟垂下眼,不再看那把伞:“原来如此。”
他还是没问黎若茗是从谁手中拿到那把伞。
尽管答案已经很清晰,送伞的时间是今天晚上,她丢伞的地方又是沈明舒的家里,但孟津舟就是问不出口,他不敢再去确认自己的猜测。他害怕黎若茗点头说是,心里更有种预感,或许黎若茗不会告诉他。
一路上,两人无言。
走到分叉口的时候,黎若茗主动说了声“再见”,他们便各自回了寝室。寝室里,李依许已经回来了,许一潇却还是不见踪影。
黎若茗匆匆洗了个澡,便上床休息,她拉起床帘,将自己置身于一个被刻意打造出来的密闭空间里。床帘隐去外面的大部分光线,黑暗渐渐漫了上来。
她打开手机,看见沈司聿给她发了句“晚安”。
黎若茗没有回,却点开沈润和沈明舒的朋友圈看了看,只可惜里面几乎没有沈司聿的踪迹。这一点,倒是难得的和黎若茗的预期相符。
在今晚,黎若茗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司聿不仅像沈明舒说的那样,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与异性有过太多的接触。
纯情么?
黎若茗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想不出,手机的亮光照出她带着些许凝重的表情。
对此,黎若茗仍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装一下而已,谁又不会?
黎若茗放下手机,彻底躺倒,她注视着黑黑的上方,思绪慢慢飘散开。
深夜的人总是冲动的,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做任何重大的决定。这一点,早在先前她没有直接推开沈司聿的时候便得到了极佳的验证。
在他靠过来的时候,黎若茗甚至想过,就这样也可以。
反正她只要钱。
可是,又怎么可以?
黎若茗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拉上被子,将自己浸入这无边的黑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