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莱拉正在吃外卖。一边吃一边感慨国内饮食外卖行业无论是便利性,性价比,丰富性简直是在美村生活时难以想象的快乐。怪不得身边留学生都要回国,虽说环境安全是一方面,但是饮食也发挥了重大的诱惑力。
电话铃声响了,是苏继明,莱拉皱眉:你还想让我摸你哪里,死变态!
“莱拉~”对方扯了尾调。
莱拉浑身一哆嗦,“苏继明,你好好说话。”
“啪!”应该是苏继明身边也有人不耐烦听他这样发骚,打了他一下,“莱拉啊,你明天来阿姨家吃饭,好吧。明天周末,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莱拉皱眉,想了一下,她说,“好。”
“那明天见,孩子。”
莱拉,心头一热,怎么有种熟悉感,她准备挂电话,对面却换了通话人,“莱拉,你还喜欢吃什么菜啊?我明天早上早点去买。”苏继明讨好似地说,“牛羊肉吃吗?海鲜吃什么?”。
“她喜欢吃什么,我知道,你快把电话挂了吧,别影响孩子休息。”苏继明妈妈的声音传来,显然她再一次取得了苏继明手机的使用权,她说,“孩子,你睡吧,明天睡醒就来阿姨家吃饭。”
七点钟,睡觉有点太早了。莱拉又仔细想了想,由于十年时间真的太久,她实在无法将苏继明母子和她记忆中的人完美嵌套。并且她深知人的记忆不一定可靠,比如说她如果将苏继明的妈妈和她童年认识的那个阿姨做出二人是同一个人的结论,那么记忆会不断偏移,潜意识会将二人不停地融合,直到二人在记忆力真的变成了一个人。这个结论,早在《柳叶刀》杂志上,由心理学和生物学学者合作论证过,基于科研人员的严谨性,她尽量避免造成人为干预的错误。
如果,他们把我骗去杀了呢?他们是王瑞辉的人?可是就她和白婧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王瑞辉应该以为她俩都死绝了,他现在重点是在如何捞钱,早已对消失了十年的两个孩子放下心思了。是的,消失了十年的,十二岁的,见不得光的女孩,盯着她们的会有:无数的人贩子,黑恶势力皮条客,流窜的强奸犯,甚至逃犯,杀人犯,器官贩卖团体......她们如何还能健全活着,而不是已经沦为穷山僻壤的生育工具,囚禁的暗娼,流浪的疯女人,甚至被挖去了器官,肢解后丢入了下水道......
洛城的风中飘散着新崛起的佰瑞药业的传奇,却忘记了被掩盖的一堆骸骨,以及两个九死一生,从肮脏的淤泥,阴暗的角落,破碎的身体里站起来,走出来的两个女孩。
我如果不去,我可能不会死,但我如果不去,我也不会知道苏继明母子到底是谁?是敌,是友。她觉得赴约哪怕是生死局也罢,就算是生死局,也是:你死,我生。
苏继明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前,不停地刷着莱拉的脸书,他第一次刷还是莱拉入职的当天,他妈妈苏丽在佰瑞集团的洗手间外见到了莱拉,于是她回来和苏继明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女孩子,好像是你木棉阿姨的外甥女龙媗。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她是美国人,不过她说她姨妈也是和你木棉阿姨一样,喜欢用皂荚煮水洗头发。”
“可能是巧合吧。”苏继明一边查资料,一边回答。
“不过她也是你们研发中心的。”苏丽说道。
“妈,她叫什么名字?”苏继明打开了企业微信,之前HR有给他发过一份简历,他有印象要入职的美国人只有一个叫做“Leila Lin”,据说还是王明琛亲自去挖过来的顶尖人才。
“叫什么‘莱拉’,对,对,是这个名字。”苏丽说。
他把简历打开,上面有一张电子版证件照,他之前根本都没注意到莱拉的样貌,他把电脑转过来,屏幕朝着苏丽,“妈,你看,是她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女孩子。”说完苏丽走进了卧室,从衣柜里拿出藏着的铁盒里的白木棉留下来的全家福,她比了又比,拍了拍苏继明,“你觉得像吗?”
苏继明点点头,转瞬又摇摇头,“妈,是这样的,我们如果先带入像,那就会越来越觉得像,因为人的记忆和潜意识会配合,做出错误的结论。但是如果不带入,就可以客观的依靠事实来判断。”
“那我们再看看?”苏丽试探性地问道。
“对啊,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龙伯伯的女儿龙媗是怎么跑到美国去的,并且还读到了加州理工大学的化学硕士。”他指着简历说道。
根据英文名字和教育背景,他很快在脸书上找到了莱拉的账号。这三个月以来,他已经翻了好几遍了。无非是热爱极限运动,爬世界高山,优异的成绩,吃的大餐,理想的工作,对外塑造了一个优秀的家境优渥的松弛的华裔精英女孩,可tຊ是实际接触却发现,她总是很紧绷,做所有事情都绷着一根弦。做实验,要熬到整个研发中心就她的实验室还亮着灯,与人接触要展现完美的情商,滴水不漏地说话。远远没有她塑造的轻松,她好似在拼全力过着每一天,就像今天是人生的最后一天。他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他认为:那是什么扯淡玩意儿,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可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纵然穿着一次性防护服,戴着防毒面罩做实验的时候,不自觉追寻她的身影,就像这世界只有她。和她吃午饭是他每天最快乐的一件事。得知王明琛追求他,他在开会间隙气愤地给王明琛的茶杯里吐口水。
而他也发现,她并不简单,出了脸书上王明琛的账号总是给她留言,她从不回复。而她似乎是有意为之,蓄意营造的“高华”人设。
比如说她爬山的照片似乎在故意证明自己热爱爬山,可是自从王明琛给她留言称赞过,她再也没有发过一次爬山登顶的照片;而且与她日常接触,她绝口不提自己爱爬山的兴趣,她说,她最近爱上练拳击;热爱很快消散,便不是真的热爱,而是有预谋的热爱。而他也查到了王明琛珠峰遇险,被人救了。报道里只提到救他的是一位华裔,那么除了莱拉还能有谁?她所谓的“极限攀山”只是为了“珠峰救人”不突兀。
一个热爱爬山的美籍华裔女孩,获得了诸多全世界8000米以上山峰的登顶记录,她决定挑战珠穆朗玛峰,然后在登顶过程中救下了一名同胞。这怎么会是巧合呢,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加顺理成章的故事了吗?更加凑巧的是女孩还是加州理工大学的化学硕士,并且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科学新星,凑巧她救下的同胞是国内上市药企的二世祖。她凭借机缘和实力拿到新的工作机会,回到中国。然后又适时地汇报研发项目安非咖片的副作用,并且给出的建议正中王瑞辉心意,得到回到集团关键岗位的工作机会。
苏继明看着莱拉的脸书上一张登山照说,“如果你不是龙媗,我不知道你还能是谁。”他把笔记本电脑屏幕合住,从椅子上起身,叹了一口气,趴在了床上。他想到莱拉,就忍不住想捏捏她雪白的腮,将她揽入怀中......他欲火中烧,左手摸索着,摸到枕头边的手机,他划开翻出小龙的抖音上,分享的都是一些拍短剧的日常,还有一些短剧中露身材的片段,他滑来滑去,越看越气。于是他骂了一声,“擦边男”,从床上跳起来,拿出运动服,背了健身包要出门。
苏丽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苏继明背着健身包要出去,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她走到门口,手背量了量他额头,“你生病了吗?怎么这么烧?”
“我没事,妈!”他气鼓鼓穿鞋。
“那半夜十一点,你要去哪里?”苏丽问。
“我要去健身!我要去撸铁!”苏继明答道。
“哎哟,这么晚了,哪里有健身房开门啊,你去小区花园里爬爬双杠吧。”苏丽意识到苏继明的反常。
“有啊,24小时不关门的健身房。”
他下楼,走到停车场,启动了车辆之后,忽然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莱拉,她是很美,但是又不止很美。她有一种独特的生命力,似乎她永远不会枯竭。他恨,他恨王瑞辉父子,如果不是你们,我爸爸不会死,龙媗也不会变成莱拉;那么龙媗不会认识陈小龙,龙媗会认识他苏继明,他有机会陪她长大,“青梅竹马”也不会是美国人陈小龙;他恨他没有早早的参与到她的人生中。他坐在车里,想到现在是这个“擦边男”抱着莱拉在睡觉,他就感到沮丧,绝望。
莱拉没有把她要去苏继明家赴一场生死不明的午餐的事,告诉任何人。白婧和小龙依旧一大早起来去工作。她吃床后吃了早餐,喝了咖啡,化了妆,然后穿了一件有内袋的冲锋衣外套,看着手里拿着的五只肉毒杆菌一体针。肉毒杆菌不止是用于美容抗皱,更是可以导致神经麻痹,呼吸困难甚至死亡。是除皱良方还是剧毒毒菌,全在于使用剂量。这小小一只,不过七八厘米长,五毫米直径宽度,内含的容量却足以使一个成年男性毙命,只不过若是到那一步,她也多半活不了,杀人偿命嘛!但是她想,如果是我先暴露,那希望白婧好好的,希望她替我活下去,并且她希望,白婧不要再复仇了。这条路,太难了,单枪匹马对抗背景复杂不清的王家,太难了。
她将五只肉毒杆菌一体注射针,放入内袋。穿鞋出门。
她在苏继明家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如果对方是故人,也不至于失礼,如果对方是敌人,她摸了摸内袋,那我们就一起死吧,共同下地狱吧。
一抬头,就看到了苏继明,他没戴眼镜,穿了一身西装套装,站在老小区破旧的铁栏杆大门口。
谁杀人穿西装啊!而且他明显是精心捯饬过的,浑身透着一股子骚里骚气。头发也梳上去了,额前没有一丝碎发,他日常都是随便飘散刘海的;胡子也是新刮的,很干净;西装还穿的马甲三件套,皮鞋也是锃亮;眼镜没戴,露出他形状锋利的眼睛。他真的很帅,个子也高,也挺拔,身材也好,五官也没得说,鼻子也高,根部也很壮硕。
但是,他今天穿的,就很夸张。他接过莱拉的果篮,还没开口,莱拉就问他:“你今天结婚吗,所以我是来参加婚宴的?”
“结什么婚?和谁结,你吗?”苏继明还想在嘴上占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