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大早，顾世钊就被推到了手术室。
　　封呈对顾世钊的手术很上心，南知进去的时候，发现他和一二助都已经在里面了。
　　男人站在那里看心超，瞧见问题的时候，就会朝仪器屏幕点点下颚，同身边的李敬洲说上一句。
　　周围全是戴口罩穿着绿色洗手衣的人，明明脸都遮了大半，他却依然是最抓人眼球的那一个。
　　就像还在读书那会儿，无论周围人潮多么汹涌，南知总能第一个发现他。
　　“……”
　　或许是察觉到视线，封呈抬头，轻轻朝她一瞥。
　　他的表情隐藏在口罩之下，只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眸底的神色轻飘飘的。
　　南知与他对视一秒，很快移开。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南知看一眼监护仪，说：“开始麻醉诱导吧。”
　　程宇给顾世钊扣好氧气面罩，南知拉好手套，从旁边拿过针管，将针尖朝上排净空气，然后拔掉针头，开始麻醉给药。
　　药物推进去的时候，南知看了眼墙上的控制面板：“九点整。”
　　很快，顾世钊进入安全麻醉状态，两tຊ个助手做完开胸等前期工作，封呈穿好手术衣，戴好头灯、眼镜，走到无菌区开始工作。
　　但凡心脏手术，都离不开体外循环。
　　所谓体外循环，又称心肺转流，是指利用一系列特殊人工装置来暂时替代人的心脏和肺进行血液和气体交换。
　　而外科手术涉及两个前提，即手术刀触及器官必须静止，且视野清晰无血。
　　显然，正常生理状态下的心脏是无法满足外科手术要求的，所以需要进行心脏的停跳与排空，以便外科医生切开它。
　　而心脏停跳的这段时间，心脏的工作暂时就由体外循环机接管。
　　冷停搏液从左右冠脉开口灌注进去，听见机器一声拖曳的长音，病人的心脏停止跳动。
　　南知看着监护仪，拿起准备好的药补了一针。
　　病人的各项数据归于平稳，心脏停跳之后，封呈开始进行换瓣。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手术室内只有仪器的声音。
　　从南知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封呈的操作。
　　他那双手沉稳利落，手套上沾染着鲜血，每一个动作都从容干脆，就像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完全掌控着这场战局。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顾世钊的二尖瓣置换完成。
　　完成归完成，这场手术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停掉体外循环，让病人的心脏重新接管身体血液，恢复跳动。
　　“减流量。”台上的封呈淡淡说了声。
　　话音落，体外循环师开始调整流量：“减好了。”
　　“准备开放。”
　　心脏排气，开放升主动脉阻断钳，恢复心脏血供。
　　结束体外循环是比较危险的一个点，南知从凳子上站起来，严密注意着病人的生命体征。
　　这样的工作所有人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枯燥且无聊。
　　顾世钊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手术室里的气氛骤然一松。
　　“跳了跳了。”
　　“血压怎么样？”比起其他人，封呈似乎并没多大欢欣鼓舞的心情。
　　南知：“可以。”
　　“nice！优秀啊！”李敬洲忍不住高兴。
　　可就在此时，监护仪发出警报，顾世钊的心脏居然室颤了。
　　手术室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原本打算闲聊的心情瞬间消失。
　　“除颤器。”封呈声音依旧沉稳。
　　他接过除颤器，立刻进行心内除颤。
　　“5焦耳。”
　　“放电。”
　　“好了吗？”
　　傅春生紧绷的神经缓下来：“好了好了。”
　　室颤消失，顾世钊的心脏复跳成功。
　　封呈问：“心脏跳得怎样？”
　　助手看一眼：“还不错。”
　　封呈：“ECMO再辅助一两天。”
　　手术室重新变得轻松。
　　危机解除后，台下有人笑着说：“真是有惊无险。”
　　“得亏是封主任技术好，手术才这么平稳，要我说，封主任不比鹏桥医院的医生差……”
　　接下来的胸腔关闭就不需要封呈来操作了，他脱掉手术衣，坐到了一旁，盯着台上助手的操作。
　　过了会儿，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封呈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
　　“你瞧，手术很顺利。”
　　两人并肩而坐，封呈嗓音低哑，飘进南知耳畔，“我说过，我有信心。”
　　南知沉默。
　　就在封呈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听见身边响起很轻的一句：“可是，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惊无险。”
　　封呈转头看她。
　　因为长期待在手术室，南知的皮肤格外白，如此近的距离，封呈能清晰看见她眼底的淡淡青色。
　　她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半遮的眸底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不知道为何，封呈觉得这一刻的南知，似乎有些悲伤。
　　他被这冒出的念头弄得一怔。
　　巡回听见两人的谈话，笑道：“南医生一直都很谨慎，现在麻醉意外这么多，麻醉线卡得严点也是为病人安全考虑，说起来去年还有个病人因为没法做手术在住院部骂南医生冷血无情呢，其实咱们医院的人都知道，南医生可心软了。”
　　原本正出神的封呈听见巡回这句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心软？”
　　封呈心中冷嗤，当年分手的时候，这女人可比谁都心狠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