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余染终于打上了车。
“师傅,去苑西街那边的游乐场。”
“好咧。”
她看着车窗外的大雨,心里翻搅着难受。
忽然,天空中又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刹那间,余染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却依旧无法遮掩住内心的不安和恐慌。
宋郁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从她脑海里闪过。
他是讨厌下雨天的,更害怕打雷声。
每往这时候,他都不敢睡觉。tຊ
他怕雷声突然闯进他的梦里。
然后将他撕碎成碎片。
将他毁灭!
所以,他经常躲在一切可藏的地方里,躲避他的害怕。
这一点,也是余染无意之间发现的。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承受着。
那时候的他才四岁啊!
后来,每当下雨天,余染都会陪伴他,她不知道自己在他这里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起码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至少,他不用再害怕,不会再陷进梦魇。
想着想着,余染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她一时慌了神,连忙用手擦掉。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
余染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愣了一下。
虽然没有给他做备注,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那一串招摇的数字,是岑让。
“喂。”
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声音,岑让微微一顿,“你在来福利院的路上?”
余染吸了吸鼻子,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你怎么知道?”
岑让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命令她,“掉头回家,我让人把宋郁给你送过去。”
余染惊讶,“什么?宋郁在你那吗?”
“我在一个游乐场找到的他,雨太大了,你先回家。”
电话那头,岑让的声音清清冽冽,沉稳有力,莫名给人一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听到他找到宋郁了,余染悬着的心也随之稍稍安稳了下来。
余染看了一眼窗外,“可是...可是我都快到了。”
“......”
******
游乐场。
磅礴大雨仿佛要把天地间所有万物淹没一般。
余染下了出租车,便看到熟悉的黑车在亮着双闪。
是岑让。
余染慢慢挪步一点一点靠近车子,走近一看,她发现他的车子停靠地位置十分不寻常。
车身歪七扭八,车头距离前方的树木仅仅十几厘米。
她抬头,雨刮器不停刷着车窗,勉强拨开雨帘,迷糊之际,两人的目光交汇,她的心脏骤然一阵收缩。
余染颤了颤睫毛,为了掩盖住自己的不自然,错开视线,快速来到副驾座的车门旁,打开,钻了进去。
等坐稳那一刻,余染的鼻尖钻来一股浓郁的酒精味,她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喝酒了?”
他怎么能做出酒驾这种事呢?
这和她印象中的那个翩翩优雅的岑让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
沈君梅没有给她打通电话,所以她就给岑让打电话了?
而他正在参加晚宴,听到宋郁出事了,所以就赶过来找宋郁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又欠了他一个巨大的人情。
岑让没理会她,而是从车后座拿过一块毛巾,递给她,“衣服都湿了。”
余染这才注意到宋郁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他的身上披着岑让的外套,睡得十分安逸。
见状,她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股不言而喻的苦涩沉浮在心尖。
她正过头看向他,“岑让,酒驾很危险的,你若是发生意外了怎么办?”
仔细一想,现在这个车停的这么危险,难道就是他喝酒的缘故?
那他这一路是怎么开过来找宋郁的?
想想就后怕。
岑让抿了抿薄唇,十分执拗地不理会她这茬事,“你衣服都湿了。”
余染看着眼前的毛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她发现岑让的额头还有鼻尖都在冒着细汗,脸色也是苍白的异常。
“你怎么了?”
“没事。”岑让淡淡说道。
说着,岑让摆正身子,然后稳稳地靠在车座上,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异常,更不想让她同情自己。
余染不放心,“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来坐副驾驶,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等会周远来了,你和他走,他会安全地把你们送回家。”
听着他虚弱无力的声音,余染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岑让,你这样会让我过意不去的。”
这时,岑让突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微沉,“你只对我过意不去.......就行了!”
她微蹙着眉心,“你......”
半晌,他沙哑暗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里:“余染,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主动接近你的人,必有所图。”
他定定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眸里,倒映出的全是她的轮廓。
余染望着他那深沉、灼热的目光,好像在给人传达一种他眼里只容得下你的错觉。
那一刻,余染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难受无比。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他接近她,是有目的性的?
余染指尖紧紧地攥着毛巾,一股局促不安地紧张感袭遍全身。
她错开眼前,转头愣愣地看着车窗外。
雨点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犹如鼓点一般的声响,大雨如瀑布般垂落,形成一片灰蒙蒙,模糊不清的景象。
车外雨声连绵。
车里寂静如斯。
两人的呼吸声,甚至还有彼此的心跳声,混作一团,慢慢同步。
空气,逐渐升温。
余染不想回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过了许久,她才开玩笑打破这段沉默,“学到了,我觉得还是我来开车吧。”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下车,撑开伞,绕道驾驶位那边。
她打开车门,看着里面面无表情的人,提醒地喊了一声,“岑让。”
她都走过来了,她不信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岑让也没再坚持,从驾驶位下来,坐到副驾驶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坐稳,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疼意瞬间翻涌而至,他眉头一皱,伸手紧紧压着胃部。
一阵阵痉挛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听到动静,余染立刻转过头,就看到脸色比刚刚还要惨白的人僵在那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