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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未逢试图用自己能想到的形容词去形容沈念之。
  但,当他开始在记忆里搜寻的时候,却发现能用来形容沈念之的词语实在是乏乏可陈。
  “大概是……”
  何未逢坐在椅子上,抬起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扫过自己的下巴。
  坐在他对面的李医生在等待着何未逢的答案,看起来颇有耐心。
  “乖?”
  当何未逢的脑海里出现沈念之的那一张笑得含蓄的脸时,他挑眉,嘴里冒出这一个形容词。
  可他的语气并不是肯定句,而是疑问句。
  可见,何未逢好似对自己的这个答案并不自信。
  “之所以会这么评价,是因为?”
  李医生得到何未逢的这一个答案,更加好奇的是何未逢会这么回答的原因。
  “单纯是因为长相,因为她看起来就长得很乖巧。”
  何未逢想了想,脑海里浮现沈念之的笑容,随之回答。
  “还有其他的形容词吗?”
  李医生点点头,又继续询问。
  其他的形容词?
  何未逢接收到这一个问题,双手一顿,却仍然双手环胸,保持着之前的坐姿。
  “性格好。”
  针对沈念之的性格,何未逢只是以三个字来进行简单的概括。
  但具体的形容词,何未逢则没法具体形容出来。
  “好吧,我们不再纠结于这一个问题。现在来开始吧,看看你现在的真实状态。”
  对此,李医生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李医生从书桌前起身,将椅子搬到何未逢的面前。
  这下,李医生与何未逢面对面地开始谈话。
  何未逢抬起头来,正视李医生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
  多年的治疗习惯已经让何未逢心理上逐渐接受李医生,因而,十五分钟后,何未逢正式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现在在你面前,你看到了什么?”
  李医生看着眼前的何未逢,试图从何未逢的嘴里获知情况。
  何未逢紧闭着双眼,仍然坐在原位,但眉头已经皱紧。
  “血……很多血……我的双手上有血……”
  何未逢看着眼前亮起的红色手术室的灯光,低下头来,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将血抹在衣服上,想要擦干净自己手上的血,却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何未逢看到七岁的自己站在tຊ手术室门前,手足无措、面露惊慌。
  接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转过头去,看到了匆匆赶来的父亲、爷爷和其他人。
  “你现在在哪里?”
  李医生盯着何未逢那越皱越紧的眉头,注意到他额头上开始冒出的汗水。
  “我在手术室门前。”
  何未逢回答的语速比之前慢了一些,音量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手术室里的人是谁?”
  李医生紧接着追问。
  何未逢紧抿着嘴唇,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
  他的后背微微弓起,不似之前坐得那么挺直。
  何未逢眼前的画面仍然停留在手术室前,他看到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告知家属现在病人需要抢救。
  “病人现在大出血,腹中胎儿已经保不住,需要抢救,会紧急输血,家属来这边签字吧。”
  何未逢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同他的父亲告知了这一切。
  “未逢,妈妈怎么样了?”
  “未逢,妈妈是怎么……”
  他看到大哥二哥朝他凑过来,询问母亲的情况,连五岁的妹妹也朝他投向好奇的目光。
  可他却看到七岁的何未逢在面对兄长、幼妹的目光下渐渐地低下了头。
  “是我没有保护好妈妈。”
  这是七岁的何未逢回答的第一句话。
  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音量吸引了爷爷的注意。
  “未逢,你的衣服上怎么都是血?你受伤了吗?”
  爷爷朝他走过来,看到何未逢身上的血迹,着急地摸摸何未逢地胳膊,又摸摸何未逢的双腿,确认他是否受伤。
  “我没有受伤,是妈妈的血……”
  “我今天和妈妈去商场,妈妈从电动直梯上摔了下来……”
  而他当时看着挺着大肚子的母亲的身体开始涌出一滩血,他哭喊着求助商场的工作人员打急救电话。
  可是后来,医生跟家属宣布的内容,不仅清晰地告知何未逢,这一场意外夺走了那个未出世的他的弟弟或妹妹,也夺走了他的母亲。
  那个时候开始,内疚、自责、愧疚……多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尽管很多人都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意外,这并不是他的错。
  可他牢牢记得母亲躺在地上时无力的模样,也记得母亲双腿是血的模样,母亲那一双倒下时紧闭的双眼后来没能再一次睁开。
  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母亲的死亡成为了他的梦魇。
  他曾不止一次在梦中看到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
  可他深陷梦中,却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李医生留意到何未逢痛苦的表情,低沉的闷哼声,似在难受地低泣着。
  “他们把母亲下葬了。”
  何未逢看到眼前的画面,蓝天白云、绿树成荫之下,一个个身穿黑色丧服的人站立在他的面前,低头肃立。
  “你认为,是谁造成了你母亲的死亡?”
  李医生问了这个问题。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过去的多年时间里,李医生已经问了何未逢多次。
  只是,清醒时的何未逢从来不知道催眠状态下的他是如何作答的。
  “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然而,对于李医生的这一个问题,何未逢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认为她是脆弱的?”
  李医生接着追问。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特别是怀孕的女人如此脆弱……”
  “可我无法保护……”
  何未逢的语调有些低,夹杂着几分哽咽。
  之后,李医生并未出声,房间里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现在呢?你看到了你的妻子了吗?”
  李医生观察着何未逢的状态。
  催眠状态下,容易产生幻视和幻听,被催眠者需要根据指示回答问题。
  “妻子?”
  何未逢看着眼前出现的模糊背影,眉头紧皱。
  “她好看吗?要不要靠近她?”
  李医生没有从何未逢的回答里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只能进一步追问。
  这个时候,何未逢看到眼前模糊的背影变得清晰起来。
  那个背影却离他很远。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何未逢得以看清楚了她的脸。
  看起来十分温婉乖巧的模样,似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脸颊微红,耳根子透着些粉。
  “她看起来很脆弱,经不起风雨,我不想靠近。”
  这是何未逢当即的回答。
  李医生这便明白了。
  何未逢的心理状态仍然不佳。
  甚至,这么多年的治疗,恐怕只能维持他在人前的正常生活,可实际上并未治愈。
  然而,正当李医生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
  “可她看起来好乖。”
  李医生却听到何未逢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胛玩的痞气,还有些许压抑不住的兴奋。
  李医生观察着何未逢此时的脸部表情,他现在看起来似乎沉浸其中,嘴角微微上扬,面部肌肉呈现松弛的状态。
  新的状况出现了。
  李医生叹了一口气,视线在何未逢的身上来回打转。
  何未逢此前压抑了许久的人格,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再度出现的症状。
  看到何未逢现在的状态,李医生以职业习惯和何未逢此前的情况,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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