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你现在才发现吗？”我不想浪费口水解释，只看她：“答应帮我，在你脸上溃烂之前我便会给你解药，若是不答应……”
　　“你想让我去刺杀太后？”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而且我并不想让大宋撤兵，但我没告诉她。她涉世未深，不知其中利害，也不会轻易相信我。
　　“那你要我做什么？”她面色发白，但还算镇定，只是盯着我的眼睛除了杀意便没有其他了。
　　我莞尔，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我要刺客！”
　　她不解，我却不再多说，转头看向绿柔：“去将山下的暴民放过来，告诉他们，我在西南方两里处，若是迟了，可就杀不了我了。”说罢，才看着灵儿：“安排刺客，来刺杀我。”
　　她们似乎都以为我疯了，但却不得不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也相信她们可以办好，绿柔应该早就跟定国公勾结好了，至于灵儿，大宋的暗卫应该一直跟着她。
　　五月初的西山，树叶青翠，我慢慢踩着枯枝黄叶往前走，听着林中鸟儿自由的鸣叫，微微顿住脚步，抬眼往天上看去，阳光从林间缝隙穿过来，好似一道道可以握在手里的利剑，刺穿我的心。
　　没等多久，另一道脚步声传来。
　　我侧过身去，看到一身黑衣的魏长安，看着他手里提着的包袱，轻笑：“来了。”
　　“答应了你，自然会来。”他慢慢靠近，越往前一步，眼里的怀疑就越少一分：“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娶你，你也会跟我过一辈子。长乐，我定不会再负你。”
　　我浅浅笑着，看着他已经走到身前，便听到一阵利箭破空之声。
　　灵儿的速度还真快。
　　射向我的利箭被魏长安一手握住，他看了眼箭支上的印记，没有怀疑我，却只皱起了眉头：“长乐，往前跑，快！”
　　我慢慢抽出袖中的迷药，见他开始专注替我拦箭，将迷药从身后洒向了他。
　　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被背叛的愤怒迅速席卷全身。
　　“为什么！”他不去拦箭，转身看我，而那箭支也毫不犹豫的射nmzl到了他的背上。
　　我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眼泪：“因为父母之仇，必须以血来报。”
　　他红着眼眶，不可置信的看我，又带着几分哀求，可利箭再一次穿过他的后背，我看到他唇角有鲜血溢出。
　　他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没有躲，他也没有用力，只有血泪慢慢从眼角滑落：“那魏无息呢，他才是手刃你父母的人，为何他不用死？”
　　“因为我会替他死。”我轻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往旁边一扔。我的功夫恢复的不多，但甩开他已经绰绰有余。
　　我拦住那些箭支：“住手！”
　　那些人兴许是不知道我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却纷纷停下了手。
　　我看着中了四五支箭的魏长安，笑起来：“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一开口，血便从嘴里橣橗㊉㋕涌了出来，眼里全是挣扎和痛苦：“长乐，为什么，我们说好了一起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过日子，为什么……”
　　“我没有资格再重新过日子，魏长安，从你计划让无息灭我燕国，杀我父母开始，我就只是个罪人。”我步步靠近他，拔出了他身上的利箭，狠狠刺入我的手臂。
　　我看到他眼里的泪和不解，我却觉得释然。
　　“你的情我今日还你。”我拔出利箭，再次刺入手臂，疼痛让我浑身都麻木起来，我能感觉到额头冒出的汗，可我这样伤害自己，心里的负担便好似减了一分：“恩，我也还你。”
　　“长乐，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的憎恨全消，变成了无尽的恐惧和心疼。
　　我笑起来，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下落，我能感觉到肚子一阵阵的疼，也觉得天旋地转，而我唯一不忘的，便是家灭国亡的恨。
　　我再一次抬起手里的利箭，朝着他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血涌出来，打湿了我的手掌。
　　我扪心自问，我报了仇以后痛快吗？并不，杀了魏长安，我只会更痛苦，更自责，更内疚，但我别无选择。
　　我看到他的手慢慢抬起，慢慢将我抱住。
　　“长乐……”
　　他喃喃念着，指了指一旁的包袱：“我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份和盘缠，山下有马车接应你，你走吧……”
　　我看了眼散开的包袱，里面果然放着新为我做的身份，可也仅仅只有我的，他早就知道我会在今日杀了他。
　　“为什么？”我早已泣不成声，他却只是勉强牵起唇瓣的笑意：“因为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对不起你……”
　　若是当年他从不曾去燕国，若是他从未见过那个大胆到敢光着脚牵着风筝跑的女子，若是他从未爱上她，若是他从未设计让她家灭国亡，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我看着慢慢失去生气的他，好似有一把刀，一片一片将我的心割下，血淋淋的不加掩饰。
　　难怪他会突然答应我，难怪他会这么容易上了我的当，难怪他会这么容易被我杀死，难怪……
　　我已经听到暴民们冲上山的声音，我慢慢站起身来，看着他挂在腰上的玉佩，跟一只珠花缠绕在了一起，我认得那只珠花，那曾是我的。
　　我快步的往前跑，却好似在方才丢了我的魂魄，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直到看到无息焦急的从马上下来。
　　“长乐……”他慌乱了，我第一次见他慌张成这样，没了丝毫往日的威严和冷静，他朝旁人、大喊：“太医，快传太医来！”
　　我木木看着他，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听着他微微喑哑的声音，轻笑：“皇上。”
　　他忙转头看着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好似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了一般。
　　他轻轻蹭着我的头，手轻抚我的后背：“长乐别怕，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别怕，别怕……”
　　“兔子呢？”我浅浅笑道。
　　他微微一怔，而后才歉意看我：“我迟些一定捉一只给你好吗？”
　　“好。”我想轻轻wen他焦急的脸，可他的脸却好似一瞬间变成了魏长安，变成了温平，变成了皇弟……
　　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他紧张道：“长乐，怎么了？”
　　“我累了，想回宫。”我手里紧紧攥着那块跟珠花缠在一起的玉佩，靠在他的胸口放任自己昏死过去，却在晕过去前听到绿柔大喊：“血！娘娘的衣裳上全是血！”
　　晕过去之前我看到了灵儿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朝她轻轻一笑，我说过会要太后死，就一定会做到！
　　因为动了胎气，我不得不在营帐中开始生产，可我自己已浑身是伤。
　　医女来来回回的跑，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我几次疼的昏死过去，又一次次醒来。我想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想要她平安。
　　“啊——！”
　　我终于忍不住叫喊出声，耳朵好似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但门口的嘈杂却很清晰。
　　“皇上，您不能进去。”灵儿将他拦下。
　　“闪开！”
　　“皇上，产房晦气。而且……”灵儿顿了顿，才开口：“您难道想有人借用这个名头，说边关屡次败仗，都是因为皇后娘娘引起的吗？”
　　我死死咬住牙齿，不敢再喊出声来，可他还是进来了，身上带着寒气，快步走到我身边握紧了我的手。
　　医女似乎慌了一会儿，他寒声道：“为何生了一天还生不出来！”
　　“回禀皇上，娘娘此胎尚不足八月，如今娘娘气血又不足，所以……”她似乎有些为难。
　　“说！”无息寒声道。我都看出了不对劲，他自然也看出来了。
　　医女不敢隐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和孩子只怕只能保住一个，若是再生不出来，怕是只能剖腹取子……”
　　“混账！”无息当即一脚将她踹开：“若是皇后和小公主有任何问题，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医女们吓得一颤，不敢再说什么。
　　我看着暴怒的无息，抬手扯住他的衣袖：“无息，我想保住这个孩子。”
　　他回过身来，我却意外看到他微湿的眼眶。
　　他慢慢伏在我身侧，紧紧抓着我的手：“你跟孩子一定都会平安的。”
　　我感觉有阵痛再次袭来，我的身体里却好似蓄满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觉得外面好似又天黑了，才终于听到医女的欢呼声，可却久久没有听到孩子的哭泣。
　　我以为孩子出事了，才要起身去看，便听得一阵细弱的声音，似哭泣，却更像是咿呀哼叫。
　　她太小一个了，不足八月便被生出来。
　　“回禀皇上，小公主安然无恙。”有医女激动的满眼是泪，毕竟母女平安，便不会丢命了。
　　无息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孩子，而是转头看着我：“长乐，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来不及回答他，便觉得眼皮好似有千斤重，慢慢睡了过去，只是睡梦好似阿鼻地狱，扰我心神，割我血肉，父皇母后跟皇兄皇弟也在冷漠看着我，指责我为仇人诞下子嗣。
　　再次惊醒，耳旁隐隐有蝉鸣叫。
　　好似有风吹过，如豆烛火晃了晃，才慢慢稳住继续燃烧。
　　我打量了眼四周，看着熟悉的轻纱帐子，床头娇、嫩的鲜花，知道已经是回了长乐宫中。
　　许是临近清晨，外面慢慢开始有了脚步声，也有了细细的议论声。
　　“咱们小声些，皇上吩咐了，这件事万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
　　“我知道，不过这次皇贵妃说，十四殿下是皇后娘娘杀死的，这可能么？”
　　“肯定不可能，皇后娘娘挺着个大肚子，又是个女子，怎么可能杀了身强力壮的十四殿下？不过太后听说十四殿下死后，好似快疯了，想想曾经多么睿智又心狠手辣的太后娘娘，居然变成了这样。”
　　我慢慢听着外面的话，手微微紧了紧，想起那块缠着发簪的玉佩，微微皱眉。
　　“来人。”我轻声唤道。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赶忙走了进来，瞧见我醒了，立马使人去跟无息禀报了，而后才问我：“娘娘昏睡好几日了，可要起身？”
　　“我手里的东西呢？”我略着急问道。
　　“东西？”
　　她显然不知道，我想起生产那日，是无息守在我身边，难道被他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