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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暴雪,冷。
  尸体最先是清洁工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冻得硬邦邦的。
  “你发现的时候这里没有脚印?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人在你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雪下得太大了,就算有脚印也被盖住了吧?”
  “你还发现什么异常了吗?比如可疑的人,干净的车辆之类的。”
  “没有,这片区域一直是我打扫的,每天早上七点就要过来,鬼知道会遇到这么个事儿,我还拿扫帚戳了一下,日你娘,怪吓人的。”
  “别说脏话。”
  “是是是,警察同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得去扫雪,不然又要扣工钱,今天暴雪,领导会发火的。”
  “没了,去吧。给,身份证拿上。”
  刘浩合上本子,蹲下身打量着死者。
  尸体呈跪坐状,双手扶墙,裤子半裸。蓝色羽绒服,黑褐色长裤,左脚黑色长筒皮鞋,右脚褐色长筒皮鞋,长发凌乱,面容脏。全身被大雪覆盖。
  从衣着和离尸体不远处的编织袋判断,是一个流浪乞丐。
  “我总觉得有些面熟。”
  “面熟?”
  老刑警赵文吉起身拍了拍头顶的雪花,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骂了一声“妈的”。
  “确实......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了。”刘浩摇摇头。
  “你之前在你们镇派出所当片儿警的时候,牛鬼神蛇都打交道,说不定这个乞丐你还真见过。不过,就我从警过年的经验判断,这是昨晚冻死的,这么大的雪,你看他身上穿的那几件衣服,根本挡不住寒。”
  “那他为什么脱了裤子?还是这么一个姿势?”
  “鬼知道,算了,等法医的鉴定结果吧。”赵文吉无所谓的摇摇头:“走,吃碗面,大清早的,还空肚子呢。”
  刘浩跟着赵文吉出了狭窄的巷子,钻进不远处开着的牛肉面馆。
  正宗的牛肉面有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特点。早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当早餐,已经是这个西北边城的一大特色。
  赵文吉用筷子挑起劲道的面条,快速吞进嘴里。
  “你吃啊,别想了。”
  赵文吉催促着愣神的刘浩。
  刘浩翻搅着眼前的面,道:“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哎呀,赶紧吃吧,面都坨了,冻死一个乞丐,又不是没有过的事儿,就不要多想了,赶紧,趁热吃。”
  刘浩甩出杂念,低头呼噜噜的开始吃面。
  “对了,我问你。你调到刑侦队的事情,还没给你爸说?”
  “怎么说?说了铁定又要踢我,尤其是我妈,非得全村追着我打。”
  “你爸也真是的,我们这破地方有什么大案子,电视剧看多了吧,总觉得刑警天天枪战,有危险。”
  “算了算了,别说了,一说我就头大,我妈现在天天催婚,更离谱的是,前几天还想着让我姐嫁给我,无语的很。”刘浩一脸的不爽,抱怨道。
  赵文吉咬断面条,嚼了几下赶紧咽了下去,道:“你不是独生子吗?”
  “江岩。”
  “噢,她啊......还真是挺苦命的。”
  刘浩低头没有搭话。
  赵文吉是县里的老刑警,从警快四十年,这些年,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案件不计其数,唯独江岩身上的事情,让他唏嘘。但这个社会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何况在一个偏远的县城。
  两人吃完面,开车回了队里。
  “给。”
  “你先简单说说,你tຊ这报告每次都搞得很复杂,我看得头晕。”
  “一包烟。”
  “我说老程,过分了啊,一包烟就一包烟。”
  赵文吉笑骂着从夹在腋下的黑色皮包抽出一包利群,扔给了法医程新民。
  程新民将烟装进兜里:“还是骗来的烟抽着香。”
  “这么多年,你骗我烟少了?”
  “你也没少骗我酒。”
  两人相识多年,交情颇深。
  程新民拿起尸检报告,道:“简单来说,死者是冻死的,凌晨三四点,那个点应该正是暴雪。”
  “没了?”
  “你别急。”
  “哎呀,别卖关子,赶紧说。”
  程新民道:“死者血液里含有的酒精浓度超过了四百毫克每毫升。”
  “说人话。”
  “喝醉酒后,冻死的。”
  赵文吉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果然。”
  “果然什么?”
  “没什么,走了,老程。”
  赵文吉拿着尸检报告急匆匆冲进刑侦队的大门,迎面撞上潘河。
  潘河是临河县刑事侦查大队的队长,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看到风风火火冲进来的赵文吉,皱眉道:“师父,你怎么老是吊儿郎当的。”
  “你才吊儿郎当的。没大没小。”
  “早上的案子有眉目的了?”
  “就一普通案子。”
  “真的?”
  “废话。你质疑我?”
  “那我哪儿敢,我去开会了。”
  潘河找了借口离开。
  赵文吉看着潘河的背影,骂道:“狗东西,嘴上天天喊我师父,背地里看不起我。”
  “这么大火气?”
  刘浩看在眼里,但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是队里一个小刑警。严格来说,这个两人小组的上司就是潘河。
  当年潘河进入刑侦队,是赵文吉一路从新人带出来的,只是自潘河升职以后,对赵文吉的很多做法和习惯看不下去,两个人慢慢有了芥蒂。
  “给你。”
  赵文吉将尸检报告塞到刘浩怀里。
  “我看你小子心思还行,是个做警察的苗子,登个记能抓到隐藏的通缉犯,了不得。”
  “运气好。”
  “宋局调你来刑侦,是正确的决定。”
  赵文吉补充了一句:“好好干。”
  “老赵,你才是咱这个小组的组长,你别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我。”
  “屁的组长,就两个人,谁领导谁有意义吗?赶紧的。”
  刘浩苦笑着打开尸检报告,对于死者是被醉酒后冻死的这个结论,长呼了一口气。那奇怪的死亡姿势,好像也能解释得通了。
  赵文吉将自己的黑色皮包扔到桌子上,端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大口,安慰对面的刘浩:“别垂头丧气的,没有特别的曲折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真是个好警察。”
  “讽刺老子?”
  “我说真的,所有人都在急切的寻找大案要案,破了就有成绩,唯独你,不愿意接触这些案子,成了老油条。”
  “你小子,你怎么骂人不带拐弯儿的。”
  “老赵,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经常给我说,不希望看到大案要案。那些案子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残忍,你宁愿一辈子当个没有成绩的刑警,也不愿意风光。我懂的。”
  刘浩安慰道。
  “行了行了,少给我说这些矫情的话。早上这个案子我看可以结案了,结案报告就你来写吧。”赵文吉笑道。
  “老赵,你......真的是混着等退休呢。不过还不能写结案报告,我要等信息科那边查完死者的资料才能写,我连死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没法写。”
  “笨啊,名字先用X代替,等查到了再替换过来。赶紧写,写完今晚去我家陪我喝两杯。”
  “好好好,马上写。”
  刘浩打开一个报告模板,刚打出“关于”两个字,看到微信一直在闪动。
  顺手点开,刘浩蹭的一下从座椅上起身。对话框里,有一句话。
  死者叫张文巍,成都市局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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