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子听她这话,面色一变,眼眶子便又红了。
平安家的却又道:“不如你跟我去住罢?我一个孤老婆子,自己个住着也怪孤单的,有你跟我做伴也好,不过多付筷子多个碗的事儿!”
陈婆子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
“你先别急着说不,听我把话说完。不是有媒人给我家大能介绍了个媳妇儿么,只是要带个瘫子婆婆,让我好生不乐意。
不过又一想,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本来有能享福的去处,她却不肯,一味要带着婆婆一起嫁,这么好的孩子真是挑着灯笼也难找呀!这也是我家大能的福气。”平安家的接着说道。
陈婆子不懂她的意思,只眼巴巴的等她继续说。
平安家的倒了口气,又笑道:“我是想着,大嫂子你虽然一把年纪,可力气尽有,跟我一起做个活计也不难,我一年到头接着陈员外和乔员外家浆洗的活儿,还有码头上几家船家织网的活儿,横竖我一个人也做不完。
你跟我一起做罢?你做的钱都归你,不过大家搭伙一起做,有个人闲聊,做起活来也有趣儿。大嫂子若看不上这活计,可算我没说呢。”
“婶子,这做活儿,跟大能哥娶媳妇有啥关系?”花妮忍不住插嘴说道。
平安家的朝她头上凿个爆栗笑道:“就你话多!你奶还没问,倒被你问上了。若是没关系,我也不说了呢。”
陈婆子忙说道:“大能成了亲,可就搬出去单过了,你婶子一个人住着孤单,找个人作伴也是有的。”
“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平安家的拍手笑道,扯起陈婆子的衣袖往外拉她,边道:“到我家去,我跟你细说说,还有事要求你帮着办呢,”
说着,也不由陈婆子不同意,拉着就走,陈婆子被她拽着一径走出门去。
“平安家的,你这是何意,我就不懂了。”走到平安家门口,陈婆子方得缓口气问道。
平安家的贱兮兮一笑:“你这么个聪明人儿,恁的就想不明白了?我家跟你家隔壁,你住在我这里,跟住在你家里有什么区别?”
陈婆子直瞪了一会子白眼,方想明白,不由直给她作揖道谢。
“你也不用谢我,当初我家掌柜的得了病,亏得你家大哥里里外外的跑,又借钱给他看病,否则哪得周全,我帮你这点小忙也是应该的。”平安家的说道。
陈婆子连称不敢,又道谢。
平安家的边招呼她进家,边又道:“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也罢了。自从大儿媳妇进门,你对她的心确实是狠了些,多好的一个媳妇子,硬生生这么搓磨死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陈婆子一脸羞愧,长叹一声:“我也是没有办法,老二娶了那样一个厉害老婆,你大哥又死了,我能怎么办?难道去得罪陈大生么?他可是能得罪的?也只能狠心屈着老大两口子。”
平安家的也跟着长叹:“你们两口子也是耳根子软,非听那算命的瞎捣鼓,不是我看不起家生,别说你们家,就是咱们村上,也就十年前出过个秀才,何曾再出过半个读书人!倒让家生吃那个苦,没得蹉跎岁月,怕到头来一场空!”
陈婆子不爱听她这话,指着窗户下晒的绳子问是不是结网的绳子,要平安家的教她结网。
平安家的走过去,捡起晾晒好的绳子教她不提。
且说花妮趁成才睡觉的工夫,做了一锅蛏子汤面,留了一碗自己喝,其余的着个盆盛出来,用个网兜提了,去送给郑李氏。
郑李氏正在家里吃饭,见她送了面汤来,起身笑着接过来,遂说道:“倒叫你这趟腿子!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记得我。大家乡里乡亲的,实在不用如此。”
“面还是婶子给的呢,给你送过来也是应该。”花妮笑道,因又问她过两天回不回娘家。
“后儿回去,巧儿她姥爷过五十大寿,你伯伯和我一起回去,大家热闹热闹。”郑李氏笑道。
郑李氏的娘家便是下沟村的,与乔智华的主家乔财主一个村,又住在乔财主隔壁,虽然家中财势不能与乔财主相比,却也颇是过得。
“怎么问起我这个?你也跟着去?去也成,只把那些压箱底的做菜的手艺都拿出来,做一桌好菜给我家老太爷吃,我便领你去。”郑李氏又笑道。
花妮正想着如何开口,央她问问乔财主多少钱可以替乔智华父子赎身的事情,听她如是说,便是拍手笑道:“敢情好,婶子若肯领我去,我自当卖力。”
郑李氏扇她脑袋一巴掌,笑道:“扯你娘的骚!带你去算干什么的!只说有什么事罢。”
花妮想了想,开口问她:“你家隔壁住的那个乔财主脾气秉性如何?可算是个好说话的么?”
郑李氏闪了闪眼,回她:“要说乔员外那个人算是个好说话的,他夫人可就不行,我在娘家为姑娘时,便见她成天价拉着一张长脸,总是没个笑面儿。问她一句,也是爱搭不理的。
听她家下人们说,为人也不大方,抠抠搜搜的,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要克扣工钱分例的。”
郑李氏说完,却又好奇的瞅她一眼,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想去他家当丫鬟?他家这两年可不买人了,说是日子艰难,要省着点花,能省的钱都要省,能打发的人都打发了。
我听我娘家哥说,乔员外在外省的生意好像跟如今的官府有什么冲突,全都给充公没收,家里不像以前那么富裕好过了。”
花妮听她的话,心凉了半截。
怪道乔家说话不算,原来是走了下坡路,也合该乔智华不走运,若是早早办了户籍,也没这个灾了。
郑李氏正要跟她说话,却忽然一惊,揪起花妮的耳朵问道她:“你弟呢?”
“在家睡觉呢,别揪,疼,疼,疼……”花妮双手护着耳朵大声嚷道。
郑李氏听闻,朝她头上便是一巴掌,推她往外去:“死丫头子!恁的把孩子一个人放在炕上,万一滚下来怎么办!成才可会爬了!你个死丫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