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
周围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病房里许母悲凄的哭泣声，让人心里跟着陡然发凉。
许父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几岁，比上次见他时更沧桑了。
他拍了拍顾庭衍的肩头才道：“庭衍，上次我们也是说的气话，不曾想这孩子过得这么苦，会这样想不开。我跟她母亲商量了一下，想把青禾接回家里去照顾。”
顾庭衍摸了摸口袋，才发现他没有带烟，只好作罢：“许叔叔，我会照顾好她。”
“庭衍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再说青禾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到底是我们养大的，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许父的声音更是沉重。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最知道怎么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伤害过后，往往又会愧疚，想弥补，为自己求得一点心安。
顾庭衍还是拒绝了，许嫁父母也没有强行要求带走许青禾。
只是两个老人走的时候都红了眼，背影佝偻着，压抑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青禾的身体状况算是稳定了不少，但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说，她本身也没有什么求生欲，只能听天由命。
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顾庭衍总在夜里做着同样一个噩梦，梦到他睡着的时候，许青禾拿着一把刀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
鲜血流了一地，她闭了眼，再也没有醒过来。
令人绝望的是，顾庭衍每次醒过来，都清醒地意识到，那不是梦，是真的。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睡觉，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许青禾鲜血淋漓的模样。
深夜，他从床上醒来，熟练地帮身旁的许青禾翻身，一晚上大概要这样三五次。
每一天，他要帮她洗漱，替她按摩，推着她去外面散步，晚上帮她洗澡，吹头发。
总之所有的事情他都要做，他没有自己的生活，也失去了自己的社交。
在夜里他也会有刹那的崩溃，每一次看着像个木偶人一样的许青禾，他也会想着青禾一定不愿意这么活着。
他想过要不就带着许青禾一块儿死好了，这样的想法伴随着每一个他独自跟她说话没有回应的瞬间，在每一个无眠的深夜帮她翻身的刹那。
可是，他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她再死一回。
他又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在某个清晨，许青禾就忽然睁开眼，看着他笑。
但希望在哪一天才会降临呢？他看到自己在一个无尽看不到头的深渊里挣扎。
这是许青禾给他的惩罚，用最残酷最磨人的方式。
终于，在轮换过好几个四季以后，顾庭衍在一个春意盎然的季节带着许青禾离开了这座城市。
……
A市的春天总会带着好像永远也下不完的春雨，长街边一幢田园风的小房子外种了很多代表生机的绿植，院子濡湿的地面长出几朵不知名的小花。
顾庭衍推门出来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浅蓝衬衫的少年，他身边带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躲在他的屋檐下在避雨。
“先生，不好意思，刚刚雨下得突然，我只能在这里躲一下雨，没有打扰到您吧？”叶怀宇很礼貌地冲他笑着。
看见叶怀宇的瞬间，顾庭衍愣了一下，这少年的眉眼，跟许青禾太过相像了。
许是太久没有跟人好好说过话了，顾庭衍没有回应他，转身进屋端了两杯热茶出来。
屋外的长长回廊上，有一张圆几玻璃茶桌，叶怀宇坐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一旁的顾庭衍。
三年的时间，沉淀了顾庭衍身上所有的锐气，他明明看着很年轻，但那双如深井一般的眸子却饱含了沧桑。
叶怀宇见他不说话，只能自己找话题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那个……先生，谢谢你。”
顾庭衍喝了一口茶，眼睛淡淡扫过他，良久才开口：“你跟我爱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