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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仿佛山泉般的凉意一路沁入傅清晏心底。
  手被烫到似的往回一缩,那碗小米粥差点被掀翻,好在姜倾月稳稳地扶住了。
  傅清晏一张脸腾地红了。
  方才两人动作,落在旁人眼里只怕有些许暧昧。
  姜倾月重新将碗递给她,出声:“小心,有些烫。”
  如此一解释,显得她方才她回缩的动作十分合理。
  傅清晏接过青花瓷碗:“多谢三爷……”
  话音落下才发觉自己又喊了他三爷,明明早上才答应过他要记住喊他三哥,这会儿便忘了,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她缓缓抬头,却看见姜倾月盛满倦意的眸子里闪过极短的笑意。
  怎么她叫错了人?他还笑了?
  傅清晏虽不解,当下也无暇揣摩他心思,回身一小口一小口耐心将小米粥喂给老太太。
  老太太喝了大半碗,又要水漱口,傅清晏回头,姜倾月恰好递来一盏茶。
  傅清晏也渐渐习惯他递东西过来,伸手接过,喂给老太太,待老太太吐出后再接回,递给姜倾月,却不敢抬眼看他。
  老太太喝完粥后有了些精神,开始说话。
  钱温陵便道:“这次可多亏倾月请了太医院掌院宋太医来,又守了老太太一天一夜,真是孝心可嘉。”
  老太太闻言越发诧异,向姜倾月看去。
  姜倾月平声道:“母亲谬赞,孝敬祖母原是孙儿该做的。”
  虽不知姜倾月为何突然如此,老太太也领了他这份心意,便道:“好孩子,多亏你,我看你也累了,明日还要上朝,快回去休息吧。”
  傅清晏这时才想起来,姜倾月是要上朝的,算起来没几个时辰可以睡了。
  她不觉向他看去——他怎会在此耽搁这么久?
  耳旁响起钱温陵温和的声音:“清晏去替我送送倾月,我陪老太太说说话。”
  傅清晏点头起身,低头跟着姜倾月往外走。
  屋内里渐渐暗下来,月娥起身点了灯,火光将他黑色影子拉得极长。
  他脚步声很轻,走路时衣摆一荡一荡,那上头金线绣的祥云仿佛闪着轻微的光泽,好看极了。
  他掀开门帘,走出去后却并未放下,似是等她出来。
  她抿唇,便这么走出来。
  心里却紧张极了,因为觉得自己从他臂下经过,想一想都要脸红。
  外头天色已黑。
  宋闻拎了盏琉璃灯在门口等着。
  姜倾月似是不惯旁人替他掌灯,伸手将灯接过。
  那灯玲珑剔透,有一抹碧色,像是之前借给她那盏。
  姜倾月手握住灯仗末端,握住的地方好似是她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傅清晏感觉只怕今晚自己的脸烧透了,好在可以借夜色掩藏,她弯腰行礼:“三哥路上小心。”
  也不敢抬头去看男人神色,低着头,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他灯仗上的手上。
  那手好看极了,骨节分明,握在一起叫人赏心悦目。
  也便又看到了他戴在大拇指上的碧色扳指,只是光线昏暗,不确定是不是她送的那枚。
  正在出神,头顶忽地传来他极淡的声音:“还怕我?”
  傅清晏忙道:“没有。”
  姜倾月缓缓道:“那怎么不敢抬头?”
  “我不是怕三哥,我只是……”傅清晏有些紧张,“方才在里头不慎触碰到三哥,我……”
  她顿一下,“我非故意,还望三哥恕罪。”
  听闻他是不近女色的,她方才真不是故意,还是解释一下,以防她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姜倾月低头看她片刻,道:“无妨,是我不慎。”
  傅清晏终于松一口气。
  姜倾月没再说什么,提灯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渐渐消失在夜里。
  这时傅清晏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姜倾月身上的压迫力太强,在他身边她很难不紧绷,虽不至于害怕,但紧张实在难免。
  但彻底放松之后,她心里却忽然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好似小时候吃的一种糖,丝丝缕缕的糖丝从心底蔓延出来,缠不尽似的。
  她在外头站了片刻,等自己平静下来才掀开门帘进去。
  钱温陵正在宽老太太的心:“有宋太医在,您把心放进肚子里便是。”
  老太太微笑点头,看傅清晏进来,冲她招手。
  “你也累了,赶紧回屋歇着吧,我这里没什么大事,清晏今晚留下陪我说说话便是。”
  钱温陵看傅清晏的眼神格外和蔼:“那我明日再来替清晏。”
  钱温陵走后,老太太敛去笑容,道:“月娥,你命人守在门外,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月娥忙答应。
  老太太握住傅清晏的手,看向月娥,声音凝重:“你们二人是我最信赖的人。清晏,你老实告诉外祖母,太医说外祖母还有几日?”
  傅清晏顿时一凛,还未答话,又听老太太肃然道,“我要听实话,这次我的病连姜倾月都惊动了,必定不一般。趁着清醒,该安排的我都要一一安排。”
  月娥吓得眼睛一红。
  傅清晏立刻说:“外祖母万不可多想,你这次的病虽来势汹汹,但宋太医说了熬过这遭再细细调理便无大碍的。至于姜倾月……”
  她声音微微低下去,“许是因为你生病时恰逢他的生辰宴,他可能怕……被弹劾?”
  这猜测说得通,因为本朝对孝道极为重视。
  她心里却隐约有个连自己都不敢信的想法,觉得姜倾月对老太太这么上心也许跟她有几分关系。
  老太太沉吟片刻,即便怕被弹劾守一夜也足矣,何至于熬上一天一夜?
  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只得道:“许是吧。”
  片刻后,老太太又看向傅清晏道,“清晏,姜倾月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他在府中时你行事一定要小心,莫要得罪他。”
  傅清晏想问清楚为何人人都说姜倾月手段狠辣,但眼下老太太身子尚未恢复,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于是乖巧答是。
  老太太却仿佛突然间想到什么,微眯了双眼:“你大舅母方才为何让你去送姜倾月?”
  傅清晏霎时一惊,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哑然。
  月娥笑道:“老太太,屋内当时只有姑娘在,不找姑娘找谁?”
  老太太这才摇头笑了声:“也是,是我老糊涂了。”
  傅清晏服侍老太太喝了药,自己用了饭,然后躺在一旁的藤椅上歇下,月娥歇在外间。
  药中大约有安神的成分,老太太很快沉沉睡去。
  傅清晏却有些睡不着。
  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着今日发生的事。
  姜倾月特意嘱咐宋太医给她看病;大家分明都饥肠辘辘,他却把自己的饭先让给她吃;伺候老太太时站在她身后递东西,出门的时候替她掀帘子……
  那可是传言中不近女色的姜倾月啊!
  钱温陵特意让自己送他出门,有没有可能是看出了些什么?
  难道说……姜倾月对她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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