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绘画圈子不大，这些年来各行各业的“美女”噱头也数不胜数，没过两天，这条新闻带来的热度就迅速消散，林歌的关注者涨了一波，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暖阳天气持续，天气好的让人心情不忍变差，每天上下班的时候走在路上，林歌总会没来由的觉得幸福满足。
实习结束便要回去这件事也已经和楚肆说了，林歌原以为他多少会有些不舍的，但是到头来也只是夸她实习期间工作做得很好罢了。
关于林歌微博账号的事情，有一次和楚肆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问过一句，但是也只是夸她厉害，除此之外就是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现在看来，秋天唯一的遗憾，就是离别。
不过，要是不去想的话，林歌还是能安适的度过每一天，离别总是常事，不能总让它影响自己的生活。
周一一大早，Mike将林歌叫到办公室，说是晚上有个项目要谈，让林歌一起去，还让她白天好好做做准备。
林歌觉得奇怪，按理说自己只是实习生，就算以后转正也只是原画师，谈项目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去吧。
“仲弋洪导演对你的作品很满意，这次又有意跟我们合作，还特意提了，让你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林歌心里充满成就感，所以还是认可自己的实力才会这样。
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还算正式，米黄色的毛衣和浅咖色的长裙，外套是长风衣——自从实习以后，林歌有意在上班时候穿的成熟一些，就算平时只是坐在电脑面前绘图，但是偶尔也会遇到要见客户的情况，虽然大家也并不一定会以貌取人，但她还是不想被看出不成熟。
会面是在一个私密性极好的居酒屋，所在的包间名为“熏风”。
包间门口的屏风上的图案是优雅娴静的日本桥，河面上大片的睡莲在夕阳中泛着油画般的光泽，包间角落里是假山，泉水叮咚作响，榻榻米之上长桌中央是米白色的细茎花瓶，瓶中插着一支百合。耳边浅唱中岛美嘉的《雪之花》。
林歌和Mike以及青光的几个项目负责人先到，落座慢慢喝着抹茶水。林歌其实不喜欢抹茶的味道，可是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来之前Mike已经和她交代过，总之全程就是尽量少说话，如果为难的话，Mike也会帮她。有组长在，林歌多少放心了很多。
仲弋洪导演是按时到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林歌不认识的人，进来以后大家互相寒暄。
和电视上见到的差不多，仲弋洪看起来高大精干，脱下大衣只穿一件薄毛衣坐下，眉眼和善，但表情大都是严肃的，林歌礼貌跟他打招呼，他上下打量了林歌一眼，笑着说：“你就是想出刺绣这个想法的小姑娘？”——倒是没林歌想象的那样可怕。
新项目是一个公益微电影相关的设计和制作，因为是准备做成动画的形式，所以才找到青光。可是说是要做动画，这次却只来了原画组的人，这倒是让林歌觉得不理解。
大家都喝酒，林歌面前也被斟上梅酒，很小一杯，对林歌来说压力并不大。
包间里面聊天声逐渐大起来，看样子谈成项目应该不是大问题。这样想着，林歌却并不插话，只是专心致志吃着面前的一小碟毛豆。
“这个项目还会让小歌参与的吧？”仲弋洪放下酒杯，眼神突然看着林歌的方向。
林歌机敏去看Mike。
“仲导是这样，我们林歌还只是实习生，实习结束估计要回去一段时间，忙毕业之类的事情，您也知道的嘛。”Mike面露红光，笑的热情，“不过要是有机会，肯定会让林歌参加的。”
“才只是实习生就这么有才干，”仲弋洪连连点头赞赏，“以后必定大有可为啊。”
林歌颔首谦虚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误打误撞，大方向还是要靠组长把关的。”
包厢里一片笑声。
“说起小歌，前段时间我看到新闻上说你就是“日音”啊，”仲弋洪赞许，“做得好，现在有才气的人就得积极在平台展示自己才是。”
林歌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笑着，可已经忐忑起来。
总不至于已经传播到了连仲弋洪都听说了的程度吧，心思敏感的林歌已经想到，这次仲弋洪叫自己来，会不会就跟那个“美女原画师”新闻相关。
Mike帮着林歌说了几句话，试图把话题往项目上引，可仲弋洪好像有意聊林歌：“不过现在营销号就是爱乱写，比如什么‘美女原画师’之类的标题吸引人的眼球。”说着，仲弋洪直勾勾看着林歌。
因为多喝了几杯酒，眼角红着，看得林歌心里一沉。
林歌没说话，Mike笑着说：“做我们这一行的，别的外在的都不重要，只要内容能让甲方满意，一切好说。”
“哈哈是吗，Mike你可以啊，招到了这么一个好人才，你别说，要是小歌不在你们青光做了，我都想挖过去做我的女主角。”
偌大的包间安安静静，只有假山上面潺潺流水声在淡淡的背景音乐中显得格外明显。
就连老练的项目负责人脸色都变了。
“林歌哪会演戏，专业戏剧学院毕业的都还演不好，她去不是让人笑话吗。”Mike看了一眼林歌，再次试图转移话题。
林歌心里充满了对Mike的感激，虽然平时在公司Mike总是很严肃，对大家也都很苛刻，可是像这样的关键时候，他却总是帮自己说话。迈入这一行开始就是Mike一直在指导自己，从心底来说，林歌一直把他当做老师。
话说到现在，仲弋洪这次叫上自己一起来的目的昭然若揭，虽说的确是要谈项目，可是这样一个影响力极大的公益微电影的项目也不可能说交给青光就交给青光了，其中必然会有代价。
“Mike你这个组长当得可真是负责任，连话都帮人说了。”仲弋洪绷着脸看了一眼Mike，深重的法令纹纹丝不动，片刻后他看着项目负责人：“这个项目我是有意交给青光，虽然只合作过一次，但是我还是相信青光的实力。只不过我是想，要是小歌能深度参与进来，那肯定是更好的，你觉得呢？”
林歌万万没想到，代价会是自己。
心里翻江倒海，脸色也难看极了，林歌开始坐立不安。
察觉到这一点，坐在林歌边上的项目负责人之一阎意轻轻拍了拍林歌的背，问她要不要去洗手间，林歌点点头，跟阎意一起出了包厢。
“刚才仲弋洪的意思，你明白吗？”两人站在洗手池前，阎意边补妆边问林歌。
“阎姐，我明白，可是……”
“你放心，”阎意打断林歌的犹豫，“我们以前也不是遇到过这种，但是公司肯定不会low到牺牲员工来拿项目。”
林歌感激的看着阎意。
“但是现在你肯定也不能直接冲撞仲弋洪，他们这个圈子就这样，他这还算好的，还有的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直接硬来。这个项目也不小，关键是我们青光以前没做过这类公益项目，这次做成了以后很多路就直接通了，所以我才叮嘱你不要乱来。”
林歌心中又是一紧。
“不过我看这仲弋洪也不像是那种吃相难看的，你今天先回去，反正很快你就实习结束了，不用担心。”
林歌点点头，总之现在公司还是会保护自己的，想到这里，林歌宽心许多。
虽然如此，可保险起见，林歌还是决定提前做好准备。
酒过三巡，包厢里面气氛活跃起来。
林歌不明白，为什么谈工作不能正经找会议室或者是在咖啡厅里谈，非要边吃边说。
眼看酒喝了一瓶又一瓶，可饭局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林歌已经开始掩面打哈欠。
“小歌你住哪里？”仲弋洪突然又问。
“仲导，我就住公司边上，是公司安排的宿舍。”林歌声音冷淡，回答完问题便只顾吃菜。
“那挺好的。”仲弋洪说，“实习也不容易，现在估计地铁都停了，等会儿结束了我送你回去吧。”
心里咯噔一声，惴惴不安的林歌看向Mike。
Mike还没开口，仲弋洪就不满的看着Mike，“我问小歌话呢，人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用组长帮忙回答了吧？”
“谢谢仲导好意，但是我跟朋友说了等下来接我的，他可能已经到了。”林歌面不改色，心脏已经没命乱撞。
仲弋洪眉毛一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看着林歌。
林歌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仲弋洪又说：“既然叫了朋友过来，那就叫过来一起吃吧，总不能让朋友在外面一直等。”
包括Mike、阎意在内的所有人齐刷刷的看着林歌。
“谢谢仲导好意，但是我朋友吃过饭了——”
根本不顾林歌的话，仲弋洪直接按了呼叫铃，又点了刺身、寿喜锅和天妇罗，“小歌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又饶有兴味的看着林歌，“总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
经过仲弋洪这么一番话，包厢里面气氛剑拔弩张。每个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喉咙眼，但没人敢说话。
林歌涨红了脸，仲弋洪又闲闲地说：“要是你朋友还没到就让他不用来了，我送你回去。”
Mike有心帮林歌，可也没胆量撕破脸；包括阎意在内的几个项目负责人也都一语不发。林歌其实不怪他们，这种事情搞砸了他们的领导也会不满的，况且仲弋洪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我问问他吧。”林歌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
背景音乐又循环回了《雪之花》，听的人心情低落。
林歌一边给楚肆发消息，一遍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
刚才跟阎意一起去洗手间的时候，林歌看到了下班后楚肆发的消息：【晚上几点结束？见一面？】林歌当时就想，如果楚肆能来等自己、陪自己，或者再次假装是自己男朋友就好了。就算最后仲弋洪要动手，得知自己有男朋友的话应该就会罢手了吧。
——林歌惊叹于自己的淡定，自己竟然能这样坦然面对这样类似“职场性.骚.扰”的事情，要在从前，肯定是想都不敢想。想象中，自己应该会被吓哭吧。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办法问出这样的话，毕竟这样就等于是要利用楚肆。
对喜欢的男生示弱这件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可对林歌来说却无疑是红烙铁、刺枷锁。
想到这里，林歌不免想到，若是自己是小说女主角，男主角总该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了吧。
但现实不是小说，现实中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每个机会都要自己亲手去推才能被促成。
林歌不擅长拜托别人帮忙做事，而麻烦楚肆更是比麻烦任何人都要难。
可就算不能正面要求，旁敲侧击总是可以……
这样想着，林歌回消息：【晚上公司要跟仲弋洪导演谈一个项目，仲导说让我一起过去。结束估计就比较晚了。】楚肆秒回：【仲弋洪？在哪里吃饭？】心中微微紧张，林歌发了个定位过去。
楚肆：【那我去接你，我现在刚好在附近。】林歌敲字的手指开始颤抖，不免怀疑楚肆是真的刚好在附近还是要跨越半个城市来接自己。
但不管怎样，旁敲侧击还是有效果，她没有主动让楚肆来救场，楚肆是自愿来的。
林歌心里感激楚肆的贴心，一边发消息问他：【仲弋洪说送我回去，我说朋友在楼下等我，他让你上来一起吃。】楚肆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很快消息被发过来。
是言简意赅却让林歌不理解的话：【正好，我去找你。】“说好了？”仲弋洪问？
林歌点头。
“那你下去接他吧，”仲弋洪笑呵呵，“这边是会员制，你朋友一个人上不来。”仲弋洪眯着眼睛打量林歌，“说是朋友，其实是男朋友吧？”
“不用来接我了。”包厢门被缓缓打开，风尘仆仆的楚肆手离拎着西装外套走进来，“仲导说的没错，是男朋友。”
看到楚肆，仲弋洪和阎意脸上浮现出见了鬼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