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单允辛话音落下,殿内本来祥和的气氛霎时冷凝起来,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垂首装傻充愣。
皇后僵立在当场,举着金樽,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了声,“陛下说的是。”
嫔妃们更是不知所措,看着皇后。
董才人率先放下酒杯,发出了一声窃笑后落座,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皇后狠厉的目光立刻追了过来,攥紧了手,沉声道:“董才人,陛下跟前,莫要失了分寸。”
谁料董才人反唇相讥,“皇后娘娘,今日是陛下的万寿节,嫔妾在这大好的日子笑一笑都不行了?”
对着皇后青白相接的脸,董才人阴阳怪气接了一句,“莫非……像涂丞相一般任性迟来,才是懂分寸、识礼数不成?”
这个软钉子扎到了皇后的软处,让本就难堪的皇后更加下不来台。
“董才人此言差矣。”一道轻软的声音接话了,众人看过去,是董才人身侧坐着的涂才人。
涂才人翘唇一笑,“涂丞相对陛下忠心耿耿,对万寿节自然是千般筹谋,必然是备了重礼这才耽搁了。”
丞相一党的臣子连连附和,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看向涂才人的眼神也带了赞许。
涂才人转头看向董才人,“董姐姐如此妄加揣测,失了分寸不说,未免伤了臣子的心,违背了陛下重贤用能的本心。”
这回是董才人恨得咬牙,狠狠白了她一眼,“那就看看,涂丞相今日送的什么大礼,也让咱们开开眼!”
“董才人说的在理!”
一道粗犷浑厚的男声自殿末传出,伴随着甲胄的金属摩擦声,一个魁梧到有些敦实的武将大步跨进殿内,是董将军。
尤听容难掩诧异,惊诧地看着来人,董家父子不是应该在前线吗?怎会无声无息回京了?再看皇后愕然的神情,看来涂家甚至一无所知。
尤听容偷偷打量正坐龙椅的单允辛,沉重的冕旒上,五彩丝绳贯十二块五彩玉垂落在脸前,看不清皇帝此时的神情,权谋制衡、操控人心是单允辛的拿手好戏。
董将军重重跪在皇帝跟前,郑重地行了大礼,“微臣贺寿来迟,请陛下责罚!”
这个头磕的实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充分显露了对单允辛的敬畏。
单允辛也缓和了神色,抬手叫起,“董将军舟马劳顿,一路辛苦,平身吧。”
董将军又是俯首磕头,“为圣上、为朔国,微臣万死不辞,不敢称辛苦!”
皇后眼看着董家献殷勤,董才人的脸上也带了得意,可涂丞相却迟迟不见人影,心里免不了着急上火。
偏董将军还要替董才人撑腰,转而向皇后请安,“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皇后强颜欢笑,“董将军快快请起。”
董将军起身后,笑着问道:“微臣是个粗人,自幼没什么见识,也想看一看涂丞相备的‘大礼’,日后在军中,也能吹吹牛。”
董将军一来,便得到了武官们的附和,殿内的气氛热闹起来,将涂丞相硬生生越推越高。
皇后坐的笔直,眼神示意太监江慎赶紧去通风报信。
若是涂丞相的寿礼不够贵重,岂不是要惹了满朝文武笑话?更是落了个不尊不敬的恶名。
好在手下人得力,董将军落座后,不多时涂丞相就带着人抬着一个精致的大木箱子进殿来,“微臣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殿内人人都看向了那个箱子,单允辛冷眼看着殿前腰板笔直的涂丞相,并无太多情绪,不冷不热道:“丞相是重臣,朕怎会责怪。”
是“重臣”,而不是“忠臣”。
涂丞相听懂了单允辛的未尽之言,心生不悦,皇帝得了军中的支持,愈发不可控了。
脸上依旧是谦卑自责,“有陛下这句话,微臣死而无憾了。”
涂丞相侧过身,指向身后的木箱,“今日宫里宾客来来往往,微臣的寿礼经不起磕碰,只得避开人运进来,这才迟了。”
单允辛漫不经心地拈着手心的佛珠,不置可否,“那朕便先看丞相的大礼。”
“微臣遵旨。”
随着涂丞相一声令下,宫人们小心翼翼打开木板,一尊巨大的青花瓷瓶出现在众人眼前,引得一阵惊叹之声。
是一个足有一人高的青花瓷瓶,如此体量的瓷器,光烧制和运送就不止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更引人注目的是瓷瓶是的花纹,瓶口和瓶底各写着四十八个寿字,巨大的瓶身上分作七十行、一百三十排,共一万余个“寿”字,且每一个都各不相同、各有寓意,可谓巧夺天工。
涂丞相满意于众人的反应,再度拱手行礼,扬声道:“微臣献上万寿青瓷尊,恭祝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百官之首牵头,满殿的人都齐声拜贺:“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声仗,单允辛也恰时地勾唇浅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众卿平身!”
继而对涂丞相道:“丞相的心意,朕亦十分动容。”
涂丞相志得意满,转而看向席间坐着的董才人,对这个挑事的嫔妃,他很看不上。
“不知董才人可还看得上臣的这份薄礼?”
董才人被点名,脸上带着不情愿,“丞相的礼让我叹为观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涂丞相神色倨傲,武夫之女,也敢当众挑衅涂家的皇后?
董将军的看着女儿被涂丞相为难,起身拱手道:“禀圣上,微臣虽来的匆忙,但也为陛下带了寿礼!”
说着脸上带了有些做作的歉笑,玩笑似地对涂丞相道:“只是不及涂丞相万一。”
涂丞相不以为意,董家父子从西狄边境匆忙回京,能有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自己的寿礼珠玉在前,当即笑道:“寿礼重在心意,将军何需自谦?”
董将军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转头吩咐宫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