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凝执起茶盏,手指纤白似玉,轻轻摩挲着瓷盏,感受光滑的质地。
清湛如溪,碧色如玉,淡淡的色泽,热气氤氲,让人心旷神怡。
她打量片刻,轻轻闻了闻,评价道。
“茶不错。”
沈玥瑶微怔,浅浅笑笑,她似乎意有所指。
她不及细想,只看着她道。
“姐姐若是喜欢,我这儿还有些,姐姐可带些回去。”
黎凝并未尝,只缓缓放下茶盏,淡淡回应。
“好茶偶尔品品是情趣,倘若时时饮,与白水无异。”
她到底来做什么?
来散步?鬼才信。
柳风轩作为东宫最偏僻的院子,散步散到这儿来,可真够有闲心的。
但凡来这儿的,皆别有用心,包括景如璋。
沈玥瑶觉得她今日说话很奇怪,她素日里可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
黎凝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你刚刚说要收集素材,是何意?”
终于说回正题了,沈玥瑶垂眸,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故事里有个人被逼牵扯到一件谋反案中,我想让她脱身出来,暂时还未想到如何写合适。”
黎凝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嘴3牵了一丝冷笑。
“谋反?还想脱身?”
沈玥瑶眸光微颤,敛下眼帘。
“我说的是话本里。”
她感慨道:“话本终究是话本。”
沈玥瑶气场有点低,思绪陷入纠结。
同景临策狼狈为奸只是权宜之计。
万一他谋反失败,死咬着她就是同谋。
谁还会在意她是不是清白?
她思绪辗转,无心跟她谈话,只顺口问道。
“黎姐姐此话何意?”
黎凝看着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冷声道。
“若是放到现实,不用等皇上下令,我爹就会一刀砍了他。”
“……”
沈玥瑶眼眸低垂,没有看她,想了想又道。
“若她是被逼的呢?”
黎凝扬起衣袖,将手搁在紫檀木扶手上,耐心同她道。
“谋反这种事,我爹自然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更别提皇上和太子了。”
“自古因谋逆背上莫须有罪名的数不胜数,哪个逃掉了死罪?”
沈玥瑶想了想,轻轻颔首,的确也是这么个理。
无论哪朝哪代,谋逆二字,一旦沾上,都是要用鲜血来洗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于是又问。
“若有人以她家人做要挟,她又当如何抉择?”
黎凝眼神停在她脸上,提点道。
“良禽择木而栖,智者兼得。”
沈玥瑶被她一噎,缓缓抬眸看她。
她有种错觉,好像黎凝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并且有意提点。
她心下暗自呢喃,良禽择木而栖。
是啊,这样谋逆不就是围绕权力展开的么?
最终登上那权力顶峰的不就是他么?
她心下一笑,站起身看着黎凝,然后深深一福。
“多谢黎姐姐解惑。”
黎凝没有否认,只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缓缓道。
“我倒要看看你要写出一个怎样的故事。”
沈玥瑶唇边漾了一抹微妙的笑。
……
夜色深沉,星光惨淡。
罗忠提一盏宫灯,候在水榭外,他将宫灯递到一旁小宫女手里。
缓缓直了直腰杆,伸手在后腰上捶了两下,神态有点像树懒。
他轻轻抬头往水榭里看了一眼,见他独自对弈,心下一声叹息。
子嗣之事,今儿又没戏了。
明儿又准备被皇后娘娘骂吧,一想到这,他的脸就跟吃了苦瓜似的。
他抬眼见黎凝信步正朝这边走来,罗忠心下一愣。
宫里的主子,除了太子妃,就属她身份最贵重,模样也生的好。
可惜跟殿下不太对眼儿,两个人都冷的跟冰似的。
连皇后娘娘见了都犯怵。
见她过来,连忙偏了偏头,提神恭敬站好,将头埋下,眼神仔细数着地板上刻的花瓣。
黎凝走过来驻足,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道。
“劳烦罗公公通禀,我要见太子。”
罗忠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
“是,有劳黎侧妃稍候片刻。”
罗忠步子一挪,便听到里面传来冷令。
“让她进来。”
黎凝信步进去朝他微微欠了欠身,淡淡道。
“见过太子殿下。”
景如璋凝着棋盘,手里捻着一枚白子。
没有抬眼看她,也不与她计较是否无礼。
嗓音没什么温度道。
“见过她了?”
“嗯,见过了。”
“自以为有点小聪明,便想与虎谋皮,不知死活。”
黎凝看着棋盘上看似白子势微,无形之中却像布下一张网,正在将看似强势的黑子一网打尽。
她不得不佩服于眼前人的未雨绸缪。
“殿下怎就料定她会下定决心。”
他一改往日寒意,嘴角挑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她怕死。”
“……”
她怕死,更怕疼。
沈玥瑶偶尔还是会梦到自己血淋淋被绑在邢架上。
薄如蚕翼的刀,一刀一刀慢慢割开皮肉,放出里面鲜红粘稠的液体。
疼意渗进骨子里,化成凄凄厉厉的惨叫声在黑暗中回荡。
在无边的恐惧中期待着死神快点到来,带她脱离这样的折磨。
一想到这,身体就开始冒冷汗。
锦儿见她神色不对,忙问。
“主子,你没事吧?怎么看着脸色又不大好?”
沈玥瑶闭上眼睛,低声道。
“没事,去点上安神香吧。”
锦儿皱起眉道:“主子,您以前睡的很好的。自打您上次见完皇后娘娘后,回来开始点安神香了。”
“没事,就快好了。”
锦儿摇头一声叹息,颇有点无奈。
沈玥瑶又将黎凝的话思考了一遍。
若有所思的吩咐锦儿。
“你明日再去打听一下太子行踪。”
“是,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能打听到。”
沈玥瑶眉心轻蹙,心下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盯着她问。
“你是向谁打听的?”
“当然是江侍卫了,整个东宫难道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殿下的行程么?”
?!
她睁大眸子,难以置信的看着锦儿,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愣了一会,缓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