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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胜莉特意把相见礼定在制胜斋,一桌十人,也许是因为名字占了一个“胜”字,又是鲁菜馆,有几分主场作战的意味。 周日晚上,白胜莉拎着两三箱从陈青老家带来的茶叶水果,给妈妈打了电话,特意避开白明义在家的时间,提前回了趟家。 她刚刚拎着礼物走进小区大门,就看见徐永红和白明义整整齐齐站在家楼下。 徐永红叫白明义去接手女儿手上的礼盒,“去,也不知道帮女儿提一下,怪重的。”白明义伸手去拿,白胜莉却把礼盒放在地上,不正眼瞧他,只看着徐永红:“妈,今天这么有时间,也不早跟我说。” 徐永红顺势拉过女儿的手,“你这孩子,难道还一辈子不跟你爸爸说话了?”一边用眼神叫白明义把东西拿到楼上去,“是你亲爹,难道见一面还能脱你一层皮不成?”白胜莉小声道:“未必。” 徐永红这次态度却很强硬:“我不管别的,明天就要和陈青父母见面了,今天你想见要见,你不想见也得见!” 白胜莉也没法子,眼见事态已成,总不好当场拔腿就走。刚想往里迈步,徐永红却抚着她的肩膀,转了个弯道,“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手臂提不起来,不想做饭,今儿不在家吃,妈妈请你下馆子。” 离白胜莉家小区不远,有个不大的美食街,有一家做私房菜的餐厅,价格不贵,一家人常去。徐永红找了个好说话的地方坐下来,点了五六样小菜,都是平素白胜莉爱吃的。白胜莉也没客气,挨着徐永红坐下来,一言不发。直到一道三鲜烤麸先摆上来,表情才缓和一些。 徐永红看女儿态度有转圜的余地,先开腔: “明天两家见面,是相见礼,也是两方家人互相审视对方人品的机会。你们别以为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咱们一家,不管平时怎样,明天必须和和气气,让别人挑不出错来。男男,你也不准在别人面前下你爸爸的面子,听见了没有?” 白胜莉假装没听见,只一气往嘴里塞烤麸,过了半晌,才佯装没听见般,对徐永红说:“对了,我给你拿的那几盒凤凰单丛茶,是陈青家大姐姐特意找出来的,你有空拿出来尝尝。” 徐永红还…
  白胜莉特意把相见礼定在制胜斋,一桌十人,也许是因为名字占了一个“胜”字,又是鲁菜馆,有几分主场作战的意味。
  周日晚上,白胜莉拎着两三箱从陈青老家带来的茶叶水果,给妈妈打了电话,特意避开白明义在家的时间,提前回了趟家。
  她刚刚拎着礼物走进小区大门,就看见徐永红和白明义整整齐齐站在家楼下。
  徐永红叫白明义去接手女儿手上的礼盒,“去,也不知道帮女儿提一下,怪重的。”白明义伸手去拿,白胜莉却把礼盒放在地上,不正眼瞧他,只看着徐永红:“妈,今天这么有时间,也不早跟我说。”
  徐永红顺势拉过女儿的手,“你这孩子,难道还一辈子不跟你爸爸说话了?”一边用眼神叫白明义把东西拿到楼上去,“是你亲爹,难道见一面还能脱你一层皮不成?”白胜莉小声道:“未必。”
  徐永红这次态度却很强硬:“我不管别的,明天就要和陈青父母见面了,今天你想见要见,你不想见也得见!”
  白胜莉也没法子,眼见事态已成,总不好当场拔腿就走。刚想往里迈步,徐永红却抚着她的肩膀,转了个弯道,“下午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手臂提不起来,不想做饭,今儿不在家吃,妈妈请你下馆子。”
  离白胜莉家小区不远,有个不大的美食街,有一家做私房菜的餐厅,价格不贵,一家人常去。徐永红找了个好说话的地方坐下来,点了五六样小菜,都是平素白胜莉爱吃的。白胜莉也没客气,挨着徐永红坐下来,一言不发。直到一道三鲜烤麸先摆上来,表情才缓和一些。
  徐永红看女儿态度有转圜的余地,先开腔:
  “明天两家见面,是相见礼,也是两方家人互相审视对方人品的机会。你们别以为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咱们一家,不管平时怎样,明天必须和和气气,让别人挑不出错来。男男,你也不准在别人面前下你爸爸的面子,听见了没有?”
  白胜莉假装没听见,只一气往嘴里塞烤麸,过了半晌,才佯装没听见般,对徐永红说:“对了,我给你拿的那几盒凤凰单丛茶,是陈青家大姐姐特意找出来的,你有空拿出来尝尝。”
  徐永红还没回话,白明义先摆手道,“不了,那玩意儿我知道。不就是“鸭屎香”?我嫌恶心,还是算了。你回头把上次别人送我那大红袍拿过来,我放到车上。第一次见亲家,怎么着也得弄点上档次的东西,没得叫人嫌弃。”
  白胜莉原本在喝汤,手上一停,瓷勺碰在碗里叮当作响,光火道,“怎么人家送你东西,到了你这就恶心了?凤凰单丛到处都在喝,奶茶店里一杯没有 20 块都下不来,就你一个人嫌弃?”
  “老白,你让让她,孩子都多大的人了。”徐永红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怒气,安抚着白明义,哪知道白明义却越说越来劲,“还说我没品味,我看你找的人才是没有品味!”
  徐永红突然一拍桌子,玻璃转盘跟着颤了一颤,差点掉下几颗清炒虾仁:“你消停点吧!你现在哪里还有脸怼你女儿!”
  徐永红转身,假装若无其事小声道:“白东莱还在咱家呢。”
  白胜莉的脸一下黑了。
  她夹了一筷子五香牛肉,冷冷道,“怎么回事,我不是给了钱吗?”
  白明义还在生气道:“给了钱又怎么样?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我爱怎么花怎么花,爱给谁花给谁花,你管不着!”
  白胜莉知道她爸情绪又上头了,没理他,转头看徐永红。徐永红也气不打一处来,在一旁抱怨道,“不知道你爸给了他多少钱,一开始是拎箱子出去住了。没想到一天就回来了。我问他是不是住的不好,他也不跟我说,后来实在是看我要发脾气了,才支支吾吾说。”
  白胜莉追问,“说什么?”
  徐永红喝了口水,顿一顿,“他说,那酒店有蟑螂。”
  “行,蟑螂比我说话管用是吧,”白胜莉听到这话,一时竟然气笑了,一放筷子道:“我不管了,我说过,我刚回来,待不久,也没多少钱。他既然不住,那是他的问题,现在我也把位置腾出来了,你得把我的钱还给我。”
  白明义从刚才起,情绪就一直只涨不落,这下更是气得血往上涌:“你就是个白眼狼,在外面挣钱,给家里拿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我之前从没问你要,那是我心疼你,你倒好,给了钱还要往回拿?”
  见白胜莉油盐不进,白明义转移阵地,把徐永红碗里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啊!”
  徐永红一筷子截住鸡腿:“你少跟我来这套!自己一天到晚对外跟个财神爷一样往外送钱,对内跟自己女儿还打起秋风了,你现在就跟女儿道歉!要不然这个家,你今天晚上也别想回去了。”
  白明义眼见自己气焰被打压,有些蔫蔫,却不原松口:“哪有老子给姑娘道歉的道理,这小丫头片子从小到大闯了多少祸,给我道歉多少次也不够!”
  母女两人不说话,只是吃饭。
  白明义看没人搭腔,自己也矮了一头,道:“要我拿钱也可以,反正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点钱了。只是有一项,我看你这孩子不懂得孝道感恩,我是要给你上一课的,不然以后出了社会,人家看你这样,还说是我们家教不好。所以这次相见礼,白东莱也去。”
  白胜莉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血压又升上来了:“他还敢来啊?!”
  白明义反复强调,和亲家见面,有个身强力壮的兄弟就是比没有强,被白胜莉反唇相讥——“我还需要一个连小学生都能欺负的家伙保护?”
  白东莱来深圳借住那天,被小区里玩 xx 荣耀的小学生戏弄,整个人跌进景观水池里。他对此事只字不提,徐永红白明义两口子虽然看着他那一身泥泞样子心下不解,但奈何这小子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来,也只好按下不提。
  谁知道当晚,小学生的家长,拎着水果上门了。
  “对不起啊,你看这事儿整的!听我们家孩子说,今天在小区楼下水池子里玩,把一个大哥哥弄进池塘了,连手机也跟着报废了。孩子心里过意不去,一直在背后跟着大哥哥,自己也不敢上门,一回家就跟我们说了...”
  徐永红一眼就认出,这是住在自己家楼下的邻居,想来那小学生必定不是自首,而是浑身泥泞,被爸妈逮住了。
  徐永红和白明义面面相觑,白明义面子挂不住,只好叫来白东莱指认。
  几个小学生一看到白东莱,纷纷叫起来,“没错,就是这个哥哥!”还没说完,就被家长摁着头道歉,主动提出要赔偿手机,当然,又被爱面子的白明义拒绝了。
  小孩子家长得了便宜,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嘀咕了一句,
  “我听孩子说是大哥哥,没有想到...是,是这么大的哥哥啊——”
  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正式的图片和影像记录,但是借着在小学当了二十年语文老师的徐永红的超强口才和传播能力,迅速在亲戚朋友中喜提热搜。
  在徐永红白胜莉母女间传为佳话不说,消息到了白家大伯那里,还成功下了明里暗里想要占便宜的大伯和大伯母的面子,算是扳回一局。
  白明义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碍于面子不好出声。两人僵持许久,还是徐永红出来拉架,凑到白胜莉耳边,
  “你就让白东莱去吧,他已经在咱们家窝了两星期了。除了半夜下楼吃夜宵和拿快递,我还没见他出过门呢。实在是,怕他在咱家出事,我对你大伯母不好交代啊。”
  白胜莉疑惑地看了母亲一眼。一个二十出头的阴郁社恐男形象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记得白东莱之前的朋友圈,给自己营造的一副高端优雅的人设还历历在目,就算平时不爱出门,可他不是来深圳实习的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大伯的谎言?
  白胜莉不安道:“我怎么觉得,你让他来参加我的相见礼,最后更对不起的人会是我呢?”
  徐永红说,“你放心,这个孩子虽然内在有点奇怪,但卖相还是不错的。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坐在那里,也不算是给你丢人。”
  白胜莉:"......"
  白明义在一旁帮腔:“咱家白东莱往那一站,你那两个姑姐说不定都没心思搅和你的事儿了。”
  白明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白胜莉顿时警铃大作:“你们——大伯母不会把主意打到我准姑姐身上了吧...?”
  徐永红连忙摇头:“绝没有的事!你千万不要多想,你大伯母那个老古板,是万万不会允许自己儿子谈姐弟恋的!”
  等到正式相见礼那天,白胜莉才惊觉,这居然是自己时隔十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表弟。
  20 岁的白东莱,继承了鲁西南人的优良外貌基因和身高。虽然因为长期窝在房间内不善走动,显得有些白皙瘦弱,但穿上一身黑色立领中式西装,微分刘海清清爽爽打理过,仿竹式盘扣一颗颗扣起来,倒也显得干净整齐。
  白胜莉不免乍舌,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我那张口就来偏心偏到奶奶家的爹啊,居然也有不说大话的时候。”
  十年前白胜莉随父母回老家探亲时,白东莱还只是一个穿着校服,每天在家练琴四个小时的小学生。白胜莉对他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他在大伯和大伯母无比强势的压力教育下,见人也不爱叫,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
  毕竟过去十年,他也上大学了,只要少说话,总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吧,白胜莉心想。
  包房门被拉开,前几日才见过的陈家亲戚,除了在家静养的爷爷和写暑假作业的梁小茉,全数出动。陈青第一个挽着披挂南红玛瑙项链的余仙喜进来,身后跟着陈子富,陈朱夫妻,以及陈紫。
  白东莱突然站了起来,眼神发直,手里颤抖,大声喊道:“我,我是小猪...?”
  虽然“小猪”两字声音渐消,但包间不大,这一声出来,想必都听到了,两边都是一惊。
  陈紫这次穿了上下一身白色,背心长裤,头发披肩,带了硕大一副墨镜,几乎占据半张脸的面积。尽管如此,白胜莉还是能看出墨镜下的俏脸,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红晕。
  陈朱看两边陷入尴尬,立刻站出来笑道,“哎呀,这就是亲家的表弟吧!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一表人才啊!”气氛这才恢复平常。
  众人见面,寒暄事毕,各自入席。
  白胜莉面上含笑,一口后槽牙却紧到几乎咬碎——
  早知道他这么丢人,当初就应该死死把他按在家里不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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