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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贼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朱绪轻手轻脚从自己房间溜出来摸黑下了楼,又摸黑小心翼翼摸到后院里,她左看右看,穿过廊下快步往东屋跑。而东屋也没有亮灯,只是开了条门缝,她侧身而入利索关上门,而后彻底进入另一片黑暗。
  她还没放下心正欲继续摸黑上楼,身后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苏怀晏,所以受到惊吓但不慌。
  她转身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很熟练低头吻她,手就解开她的衣扣探进她的衣服里抚摸上她的胸。
  朱绪愣了愣,猜想苏怀晏误会了她来的意思,她忙低声说:“我不是来找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了唇。热切的吻让人迷失,而他一边吻她一边手就很快解开她的裤子,摸向她腿间。等她被压在沙发上,情不自禁陷入情欲的时候,她就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他冷静又疯狂的脸,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低沉,言语却犀利:“反正来都来了,不差多做这么一次。车有了房有了,后面你还想做什么,漾漾?”
  朱绪没回答咬住唇不敢出声,只是开始感受他强烈的律动。她抬手紧紧反抓着沙发扶手,好像怕自己被他颠得折断腰。
  三月的夜里,春寒料峭,朱绪刚才穿着毛衣开衫紧张做贼跑一路,手脚冰凉,此刻敞开着衣领内衣被解开,袒胸露乳却燥热难耐。室内的空气沉闷,他们做爱交合的声响一声比一声低沉,沉到变重,重到难以承受难以满足。最后,汗水湿透了发间,压抑的低鸣声像午夜召唤,在身体的共鸣之下让人失了神又回了魂,破碎缠绵的呻吟声让朱绪怀疑是不是她自己发出的,她害怕抱紧了苏怀晏脱口低声说:“快点结束吧。”不自觉有几分痛苦哀求退缩的意思。
  而苏怀晏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罪恶感,却没法如她所愿,反而更去占有她。因为他知道这种罪恶感会让他们分离。朱绪得到了反效果,在一波波汹涌强势的情欲下,她也放弃了挣扎,只有沉沦,只是这次事后她就更清醒了。
  结束后,两人简单清理了身体,都先穿上了裤子。之后,苏怀晏搂过情绪低落的朱绪坐在腿上,他环抱她双手在她衣里帮她扣好内衣,帮她整理衣服。而朱绪埋头伏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后来她抬手抱住他,开始抱着他小声抽泣。
  这不是苏怀晏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朱绪哭,但前两次她都是发泄情绪而哭,但这次他知道她是伤心,是真正的哭泣。
  他以前经常会看到她这么哭,那时候她青春年少,情感充沛单纯。她经常要和他拥抱,考试考不好压力大、和朋友口角矛盾、亦或因为爱她的外公外婆生病担心,开心也是,她都要拥抱都要表达需求表达爱。她的依恋、依赖还有信任,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满足得到的东西。他没法想象那年胡金毓离世,他们的情感也破碎的时候,她一个人哭了多久,哭到现在冰冷麻木。
  苏怀晏想着,系她衣扣的手更轻柔,替她拉平衣摆后,他就沉默温柔抱着她由着她哭。
  朱绪也记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伤心了,苏劲松提起胡金毓,她内心的负疚感再度压坏了她,她不敢和苏怀晏一起去胡金毓坟前,而这么多年她也歉意当年对他的背叛。其实她也欠他一个真诚的道歉。所以她来了,她想和他当面结束这段时间他们混乱不堪的关系。她原本可以很冷酷,却忍不住伤心。她也想起她曾经拥那么多温暖的拥抱,而在这么多温暖里,苏怀晏曾一次次教她前进。
  她高三厌学,有次摸底考试,成绩很不理想,苏怀晏帮她讲了试卷让她订正,然后他就匆匆回去书房处理自己的工作。她烦闷做了会试卷,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考不上大学前途tຊ渺茫,越想越悲观趴在了桌上。后来,她起身去书房找苏怀晏,他抽出时间陪她聊天,也像今晚一样抱她坐在怀里。他们聊了很多,她问他学历文凭为什么那么重要,他向她解释世界的生存规则。她讨厌这些规则,听得有点烦,她忽然问:“什么都要学历,难道以后我们结婚,我做你老婆也要文凭学历?”
  苏怀晏当时怔了片刻,认真和她说:“成为谁的谁都不需要文凭学历,我做你老公你做我老婆,只要有爱就可以。但做你自己需要很多东西,拿学历争文凭都只是学习进步的一种方式。现在这么学习,可能是枯燥了点,不过熬过去,你就可以选择怎么去学习进步了。”
  而她那次还傻傻追问:“你不喜欢我以后只做你老婆吗?”
  “不是我喜不喜欢,其实是你更喜欢做你自己。”而他那时候已经看透了她情绪背后的自我挣扎。
  现在她懂了。
  朱绪哭了好一会才结束,她还是抱住苏怀晏靠在他的肩头,但现在的他已经开解不了她,她也没法再成为只对他依赖信任的人。
  苏怀晏见朱绪哭歇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这才问:“你找我想说什么?”
  朱绪许久回答:“没有想说什么,就是告诉你,过了今天我们就结束吧。”
  苏怀晏闻言感受到了她的决绝,不由冷声说:“那在结束前,上楼继续做?”
  朱绪没拒绝。两人在楼上房间里又折腾了几次,然后就朱绪像之前一样溜走离开。但后来两天,苏怀晏再发信息给她约她,她都没有再回复,也不再应约。他就知道她内心的决定没有变也不会动摇,他开始能隐约猜到她想做什么,她想离开苏家就要搞垮苏家,她迟早会站到他和苏锐文共同的对立面。
  这天早上,朱绪下楼迟了些,餐桌上的人已经吃得差不多。她着急忙慌坐下来,听到对面两人正和苏劲松闲聊今天的行程安排。
  她没有太在意但也记在了心上:苏怀晏今天说要去机场接朋友,苏锐文有采访。而她今天中午也要见李睿。
  李睿帮她在外跑了快一个月,去了她小时候所有记忆里的地方。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很多事情记不清楚,到现在甚至连她自己真实的身世都已经模糊。她曾住在离阳平镇不远处的一座山里,属于什么村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十岁那年,家里太穷,她爷爷给她退了学,打算带她走出大山去找爸爸妈妈。于是,她再也不用每天走上一个多小时下山去上课。
  一开始她很开心,每天养鸡捡蛋斗狗,上山挖菜,吃得不算饱也不算饿,每天期待等着爷爷带她出远门。结果,有一天,爷爷出门后再没有回来。她坐在门口等到天黑,就开始知道要自己开始生活了。因为爷爷一直就告诉她,有一天他也会不在,她要靠自己生活。
  她就这么独自过了快一年,直到有一天她在家门口遇到了孙瑾柯。孙瑾柯当时行色匆匆,看上去很累,然后坐在她家门口的椅子上休息。
  那张椅子是她平时坐的,她就出来赶人。孙瑾柯没恼和她聊了两句,见她独自一人可怜还给她留了点钱,让她去找村里其他人帮忙。她没收只说:“我不需要钱。”
  孙瑾柯笑了笑,然后起身离开。但过了几天后,她又来找她说带她去过更好的生活。她跟着孙瑾柯下了山,她们在一起待了一周多。孙瑾柯给她买好吃好玩的,她听孙瑾柯断断续续说着苏家的事。后来,她听到孙瑾柯说:“有个老太太思女成疾,医生都救不了她,可能只有你能让她好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高兴说好啊。
  孙瑾柯当时看着她,认真说:“你只要说你叫朱绪,她就会好起来。记得吗?虽然你不是朱绪,但你要好好扮演朱绪。”
  她点点头。
  后来那个老太太给了她所有的温暖和爱,让她越来越想做朱绪,越来越听孙瑾柯的话。直到她又遇到了苏怀晏,也是爱让她的自我开始醒来。她开始自我溯源,想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去挣脱这个家庭的不幸。
  只是李睿这趟回来,很多照片视频里的影像和她的记忆有很大的出入。李睿在阳平镇待了大半个月打听有没有人认识苏君雪,也没有得到任何可靠的信息。
  朱绪一直以为苏君雪肯定在阳平镇待过,所以孙瑾柯才会找到那去,遇见了她。不过苏锐文这几年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线索,她心里对这事也多少有准备,只是难免失望。
  “那你,爸爸,或者说那个朱绪的爸爸叫什么名字,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李睿问朱绪。
  朱绪摇摇头,她只在第一次见到苏劲松的时候,隐约听他和孙瑾柯说过一次,而她只听到读音根本不知道字该怎么写。记忆早就模糊了。
  “那,苏家就没有给你做过什么亲子鉴定就认了你吗?”李睿觉得很不可思议。
  朱绪摇摇头说:“我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正式到苏家之前,舅妈带我先见了外公。我记得外公只听说我叫朱绪,他就很激动惊讶。后来他和舅妈单独聊了会,第二天我就进苏家了。”
  李睿闻言张大了嘴巴,他旁观者清想了很久,迟疑问:“你说你外公,是不是、其实早知道,你不是朱绪?”
  朱绪一下被击中,垂眼陷入了沉思,许久她说:“那我外婆为什么全然不知?”
  李睿不知道该怎么解答这个问题了,他也皱眉不语。半晌,他才又说:“与其这么找,你有没有想过直接找你外公坦白?”
  朱绪听到这话,则惊恐抬起了头,想起她上一次坦白的后果,她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怕?你不是想离开吗?可能你坦白后,你外公那么疼你,会让你好好离开的。”李睿关切不解说。
  朱绪不知道该怎么说,许久她喃喃说:“李睿,这件事急不来,我得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
  李睿没有再勉强,想了会他说:“我在阳平镇也不是一无所获,我听说早几年那里有股出国热,很多人去了欧洲。等我办了签证替你去一趟。”
  朱绪目光闪烁看着李睿,苏锐文的人也去过欧洲没有收获,所以她知道那希望渺茫,但李睿愿意帮她去,还是给她扬起了新的希望。她知道不放弃才有最后的可能。这世界上每天在发生很多不可能的事,而她从大山到这里,就是这不可能事件之一。
  和李睿吃过午饭,朱绪回到瑞安继续上班。但她说是上班,其实根本没事做,她知道没人愿意教她带她,她只能自己找活干。
  这天下班的时候,朱绪在地下停车库上遇到苏翰济,他身边还有个一脸精明相的男人,她知道那人就是肖明东。
  苏翰济看到她就显得有点头疼,但现在整个公司都已经知道她是自己外甥女,他不好做得太难看,便对她点点头,问了一句:“最近工作怎么样?”
  “托舅舅照拂,大家都对我很好,都不敢给我安排工作。”朱绪说。
  苏翰济哼笑了声说:“那是你二哥疼你。你的新车怎么样?”
  “就那样。”朱绪回答,目光看着肖明东。
  肖明东对她客气微笑点了点头。朱绪则表情淡漠回以颔首。
  苏翰济私下就没太把朱绪放眼里,和她说:“下周清明节过后,很快就是你外公寿辰,你舅妈已经开始张罗生日宴,也是个慈善晚会。到时候你真有孝心,最近拿了不少钱就捐点出来,替你外公积福。”
  “外公不喜欢生日宴和什么慈善晚会,从前到现在都不喜欢。”朱绪说。
  苏翰济则说:“老人家不喜欢不是你们小辈不尽孝的借口。”说罢,他就走了。
  苏翰济对外的公众形象一直很正面,瑞安在他手里上了市,这几年他还热衷于慈善公益,是很典型的企业家代表。而且他的慈善事业和瑞安集团形象深度绑定,苏锐文说的现在动他就是动瑞安是很对的,但朱绪不在乎。她只在乎为什么慈善公益这么好,她的外公这两年这么反对,她便知道这个慈善基金会藏污纳垢经不起查。
  朱绪今天是三人中最晚回到家的,她在车库停好车,发现苏怀晏和苏锐文的车都已经在车位里,她没多想拿上包进了屋。
  当她走进屋就发现晚上屋里气氛不太一样,有人在说笑,而张婶端着茶和点心往来客厅厨房,她便知道客人来了。然后,她跨入客厅就看到苏锐文今晚坐在苏劲松身边,而苏怀晏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一起。那女孩麦色健康的皮肤,眉眼弯弯笑起来很甜,说话则很慢柔,看上去有几分异域气质。
  女孩看到朱绪就主动站起身笑自我介绍:“你就是漾漾吧?我叫琳娜,我tຊ是怀晏哥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朱绪看着琳娜失了神,许久说不出话来。
  苏怀晏则目光如炬观察朱绪的神态变化,他在想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妥协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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