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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经过已经很明显了:突厥人冒充行商,进入天香馆,按照房间的方位挑选姑娘,然后叫酒叫菜,陪说陪笑……趁着姑娘笑得前仰后合,注意力被分散,偷偷将药物投入酒菜里。
  姑娘服下药物,很快就昏睡不醒,趁此机会,他们搬开床板,将早就准备好的地龙髓放入其中。
  陪酒的姑娘次日醒来,什么罪都没遭,还得了一包银子,虽然感到奇怪,却也不会大肆声张。
  突厥人就用这种方式,往天香馆里足足藏了十六坛地龙髓。
  望着大厅摆得整整齐齐的十六个黑坛子,岑子岳不太舒服地转动了一下脖颈。他这才发现,全身关节因为过度紧张,早已僵硬无比,就连衣裳也被冷汗给湿透了。
  “湛卢!”他又厉声道,“你再带着人,将天香馆的每个房间全都查一遍,务必确保没有遗漏!”
  “是!”
  岑子岳不可能不后怕,这么多地龙髓!而且均匀分布在三层小楼的东西南北每个方向!
  一旦爆炸,不仅是天香馆化为乌有,这条街都会炸掉一大半……这可是澜蔷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明天又是端午,街上的游人只会比平时更多。
  甄玉阻止了一场死伤数百人的大灾难。
  永州都督晏明川得到消息,大惊失色,赶紧派了车队,由专人护送着,将那十六坛危险的地龙髓,万分小心地送离了天香馆。
  也因为这件事,晏明川下令从今晚起,澜蔷城进入半戒严,大量兵力投入巡防,以免突厥人再生事端。
  将将忙了大半夜,晏明川手下的总兵上前来,冲着岑子岳躬身道:“王爷,我们晏大人正在恭候您,另外,他吩咐属下,务必也请这位甄玉姑娘一同前去。”
  岑子岳对甄玉道:“看来此事还有得麻烦,永州都督要见你。不过你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
  甄玉哑声道:“多谢王爷。”
  她的声音异常嘶哑,脸色发白,眼圈却红红的。岑子岳还以为甄玉是太紧张,殊不知,她其实是太激动了。
  她终于要见到自己的舅舅了!
  晏明川此人,五官线条大开大合,容貌粗犷,仿佛天生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武夫。
  然而他的举止言行,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细腻和儒雅,待人接物这方面,更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大学士。
  他先是郑重感谢了颐亲王,为他拯救了澜蔷的百姓,同时也挽救了自己这个永州都督的声誉,“否则,真不知圣上会如何处罚我”。
  岑子岳却摆手笑道:“晏大人不用谢我,要谢,你应该感谢这位甄玉姑娘。”
  晏明川早就听手下说了前前后后,知道眼前这蒲柳弱质、美如娇花的小女孩,就是这次天香馆事件的大功臣。
  于是笑道:“这次,多亏了甄姑娘。”
  甄玉盈盈一礼:“晏大人谬赞了。”
  直至此时,晏明川这才认真看清了甄玉的长相,那一刻,晏明川忽然陷入一阵恍惚。
  好在,他很快就笑着遮掩道:“甄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姑娘原籍是哪里?”
  “回大人,民女是素州清江县黑崖村人,最近刚到澜蔷。”
  晏明川点点头:“来澜蔷没多久,京话竟然说得这么好,真是难得。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母在家,以务农为生。”甄玉说到这儿,停了停,“但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养父姓宋,我姓甄。”
  晏明川一愣,心想你是不是你爹妈亲生,这种细节也用不着和我说吧?
  谁料就在这时,甄玉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
  晏明川慌忙道:“甄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甄玉却跪着不肯起,她抬起头,眼睛充盈着泪水,哽咽道:“有一件东西,民女必须呈给大人亲见!”
  “什么东西?”
  甄玉从怀中掏出那块金令牌,将它举到晏明川的面前。
  晏明川大吃一惊,他一把夺过那令牌,当中那一个甄字,清清楚楚!
  旁边的岑子岳也猛然站起身:“这……这是龙虎大将军的令牌!是甄大将军的……等等!甄玉,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的?!”
  甄玉忍着泪,一字一顿道:“是我生母的遗物,临死前,她一直将这令牌带在身上。民女怀疑,我母亲和晏大人……有血亲关联。”
  晏明川跌坐在椅子里,他张着嘴,呆呆看着甄玉,只觉全身血流狂乱奔涌!
  “……晏大人,民女出生在素州一户农家,那家人说,民女的生母当初是突然出现在黑崖村,而且衣着华贵,满头珠翠,身边却没有仆从,只有一人一马。民女的生母是难产而死,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全身上下,只有这块金令牌。”
  房间里,安静极了。
  好半天,才听见晏明川那喑哑的询问:“你是几月生的?”
  “腊月初三。”
  晏明川微微闭上眼睛……
  他最最疼爱的小妹妹,晏家最小的女儿,被皇上封为嘉怡公主的晏明玥,就是在十五年前的冬天,在丈夫甄自桅殉国之后,也跟着不知所踪。
  难道眼前这小女孩,就是妹妹的女儿?!
  晏明川平复了一下激越的情绪,他睁开眼睛:“你身上,还有生母留下的别的东西吗?”
  甄玉摇了摇头,哑声道:“只有这个。”
  “不,还有一件。”
  甄玉和晏明川同时愕然望向岑子岳!
  “王爷,您在说什么?”
  岑子岳从怀中,掏出那个翠绿镶金的扳指,将它递给晏明川。
  他又满是歉意,转而对甄玉道:“是清江县丞交给我的。我本想还给你,谁知这几天一忙,竟然忘了……”
  晏明川拿着那枚扳指,手都跟着抖起来!
  “这是……这是……”
  岑子岳解释道:“我年幼时,先帝曾亲自教我骑射,当时他手上戴的就是这枚扳指。因为那时我才四五岁,时隔久远,记忆早就模糊,所以我当时只觉得万分眼熟。刚才甄姑娘提及龙虎大将军,我突然想起,这扳指是御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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