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挽目光悠悠落在那道修长的身影上,眸底晕开些许戏谑。
他似乎,把她当成了他的幻觉。
也是,江墨随觉得董溪可有可无,从来不会往家里带。
而且他一直想获得江肆的认可,董溪又是小山村出来的贫苦女孩,即使在京都的最高学府上大学,但见识和情商毕竟还是有所局限。
被宋雅暗中作梗导致她无数次丢脸后,连江墨随也渐渐从心里肯定了董溪就是上不了台面,于是更不敢将她暴露在自己最为尊敬的父亲眼皮子底下。
外加她昨天晚上的突兀出现和消失,江肆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青挽笑容带上恶劣,脚下牡丹花猝然绽放。
“砰”的一声轻响,她整个人瞬间消散成一地花瓣,而后眨眼之间出现在江肆面前。
“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她笑着仰头,故作不解,漂亮清纯的小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
江肆定定地看着她,刚刚那一瞬间紧绷的心脏现如今跳动得几乎快从胸腔中蹦出来。
“不知道。”
“不知道她怎么会出现在你家。”青挽娇俏皱眉,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
江肆眼睫狠狠颤动了一下,喉结滚动,挪开目光沉默。
和自己的妄想对话,愚蠢。
对自己的妄想动欲,荒唐。
她不过他想象出来的而已,换而言之,她是他的病。
生病是需要治好的。
江肆绷紧呼吸,转头重新迈进了客厅。
只要不看她就好了,他这样想。
“江肆。”婉转勾人的语调轻飘飘地叫着他的名字。
像是没有任何饵料的鱼钩,就那样直白地穿刺在他的心脏上,轻而易举地就掌控住了他。
青挽像是没瞧见他的异常般,在一片暖阳之下,她微微偏头,笑得璀璨。
“我不喜欢她。”
江肆仍旧没有回头,眉眼低垂,情绪沉溺在一片阴影中晦暗不明。
许久他都没有应声,直到某一瞬间,他猛地回头——
清亮的天光之下,再无半分人影。
——
【您是要亲自攻略江肆吗?】
青挽漫步在花园小路上,冷不丁听到001的声音。
她笑笑,挑眉反问:“鸿钰需要我攻略?”
001回想起那位对青挽的疯狂,又忽然沉默下去。
的确,即使青挽亲手将主神拉下深渊,但以着祂那近乎于扭曲的痴迷,几乎只要她的一眼,祂就能义无反顾的沉溺自堕。
那就是个疯子。
【恭喜您即将猎杀到第一个系统。】
系统持有者的任务是攻略拯救江肆,但青挽的出现,注定会让他们的所有筹划付诸东流。
可青挽却没有多高兴,她面上情绪很淡,压着眼帘回道:“系统持有者的任务除开攻略,还有拯救。”
001流动的数据骤然一顿,他看到青挽撩开眼皮,流光璀璨的凤眼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不把任务目标彻底踩到深渊里,怎么能算成功呢?”
昔日的鲜血和苦痛仍旧烙印在脊骨之中,青挽以为一命换一命就是这场宿命的终结。
可那抽骨断脊的三十戒鞭,昆仑染血的通天长阶,浮屠塔下那一声声凄厉哀绝的哭求,哪里是能粗暴了断的?
她还是恨。
碾碎一直痴缠在她指尖上的黑色爱意,再抬头的青挽又变回了那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她目光悠悠往前,落在不远处的嘈杂。
“快快快!前面的让开!”
“患者重度失血,赶紧联系血库紧急抽调!!”
呼啦啦的一群人推着一个全身是血的身影朝着急救室狂奔。
在一片焦急中,没有人注意到,急救推床上的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艰难撑开了眼皮。
他若有所感般偏头,穿过层层人群,毫无偏差的落在天光之下的那抹身影上。
彼时暖阳被婆娑的树影割裂,长风一起,星星点点的细碎光影跳跃在青挽身上。
她就那样懒懒的压着眼皮,唇边挂着的笑意轻佻却又勾人至极。
萧炙瞳孔猛地缩紧,呼吸瞬间急促,耳朵和鼻孔也在同时往外渗血。
在他模糊眩晕的世界里,那抹圣洁的身影犹如从血泊生长而出的白色玫瑰。
想要靠近……
被吸食生气的人,对魅魔的痴狂往往会比爱意供给者更加黑暗病态。
萧炙喘息一阵急过一阵,软弱无力的指尖拼了命的想要去抓住什么。
可他竭尽全力也不过是稍稍动弹了一下而已,在呼啸而过的喧嚣中,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除了青挽。
她犹如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般,眸光淡漠平静,静静注视着一个即将踏入地狱的死囚。
萧炙,宋雅最忠诚的那条狗。
记得曾经董溪才跟江墨随在一起时,这位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为了给自己的表姐出气,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截断董溪所有兼职途径,甚至诬陷构害,让才上大一的她身上背负了十多万的赔款。
这让本就是贫困家庭的董溪几乎绝望,走投无路才被迫找上江墨随。
这件事被萧炙刻意添油加醋,断章取义的宣扬出来,董溪就被打上了谄媚拜金,低俗卑劣的标签。
而这件事,成为了她日后三年被霸凌的开始。
敛眸收回视线,青挽慢悠悠地重新回了病房,这让001有些不解。
【您不去见江肆吗?】
毕竟要让这块神魂碎片彻底堕落,还需要给一些甜头才对。
因为只有被高高举起,摔下来的时候才能粉身碎骨。
青挽面上表情哀伤,回应001的语气却有着一种矛盾诡异的兴致盎然。
“别着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
南山别墅。
大团大团艳丽的牡丹迎阳而立,繁茂的玫瑰也热烈的伸展着。
江肆站在其中,面无表情的垂眸,肃穆寂寥得犹如一块布满裂缝的白玉。
“先生。”
匆匆而来的林隽额头上还冒着些细汗,他也顾不得擦,眉眼挂着喜色,朝着江肆兴高采烈的说:
“新研制的那批药已经实验成功了,对于您的症状能有极大的缓解,甚至只要疗养的好,完全治愈也是有可能的。”
作为江肆二十多年的主治医生,熬到这一步简直感慨良多,他叹口气说道:“总算有希望了。”
这话才落,一道细微的“咔嚓”声突兀而起。
林隽眼皮跳了一下,顺声看去,便瞧见江肆手中那朵被折断的牡丹花。
力道用的很大,尖锐的枝干甚至将他的指腹都划出了血痕。
“我的妄想,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