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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莓怔了下,从未想过,程放会在这一刻直接问她,什么时候再回来。
  她听的鼻尖泛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老朋友,会期待着再见面。
  但这种事儿,她想都不敢想,全都咽在肚子里,完全不敢高攀些什么。
  与许莓而言,程放是恩人,更是天之骄子,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
  他们彼此间差距太大,是天上地下的两种人,她不敢随便肖想些什么。
  不想玷污了对方,更因为自己不配。
  许莓吸了吸鼻子,别过视线,敛眉,讪笑了下,“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这是实话。
  她没什么尊严,膝盖骨又软,想要钱,就只能毫无怨言的向孟家低头。
  她同意了,拿钱后,立刻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会与程放联系。
  甚至是,她连孟家为什么这么做都不知道,连个正当理由都没给她。
  孟家办tຊ事效率极快,许莓签字后还没反应过来,钱款已经到账,速度快的令她有些发懵,而孟老板坐在那,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舍得给她。
  他纵横生意场几十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料定了她不会空手离开。
  以至于,不给许莓任何反悔的余地,签字、拿钱、走人、一气呵成。
  不怕她反悔。
  如今,与程放坐在这里,彼此间只横了口鸳鸯锅,却像是千山万水般远。
  许莓被程放过于冷淡的眼色注视着,她心虚,见程放完全不搭腔,心里更是乱的很,觉得自己真是蠢,偏要矫情的来场告别,简直是打扰了对方。
  不自量力。
  她眼前蒙起一层雾气,不想被程放看见,忙低下头朝着沸腾的锅里下了些肉,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免得被继续晾在一旁,全程冷的尴尬。
  一时无话。
  但见许莓局促,程放觉得心下有股无名火,觉得自己今晚真是不该来。
  闲的。
  程放看的有些眼胀,余光瞥见锅里的熟肉浮了上来,许莓却是连筷子都不敢碰,他蹙了下眉头,拾起一旁的漏勺捡了些,很自然的放进了她面前的空碗里。
  什么也没说。
  许莓怔了下,心底泛起涟漪,抬头看去,就与程放毫无情绪的目光对上。
  他一手撂下漏勺,仿若开恩般的突然开了口,“你之后打算去哪儿?”
  他记得,许莓上次说过,她马上就要实习毕业,将要去舞团正式入职。
  但天南海北,即便是行事匆匆,也总要有个打算,未来好有个去处吧?
  被问着,许莓面上迟疑了下,又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讲,索性如实回答道,“我想先回南城看看。”
  程放斜睨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微妙,嗤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念旧。”
  就是每每与自己相处,基本上都是通知,没什么慷慨,更没什么商量。
  被呛声,许莓察觉到他情绪有些波动,看人时眼色极冷,言语中都带刺。
  她不自然的涨红了张脸,心里止不住的乱想,他是在为自己要走而生气吗?
  但提到南城,许莓想起程放过去也在那里呆过一阵子,倍觉亲近了不少。
  她一手握着筷子,弯着眼,破天荒的主动找话题,“我身体好了很多,打算先回南城看看,听说最近又是捕鱼的好日子,到时候肯定很热闹。”
  南城临水,当地的几乎都是渔家,全年靠水吃水,一到这时堪比过年。
  更重要的是,她被养父送进大城市里寄养多年,如今想要回去看看,将押出去的渔船赎回来,在为死去的养母上一炷香。
  她从未忘记过许家人的恩情,但未来,也就天高路远,不必相逢了。
  见程放依旧是不搭腔,从头到尾的,不过是挑着筷子在清汤锅里捡菜吃。
  她试探性的问,“程先生,听你说也在南城呆过,你看过吗,是不是也觉得很热闹?”
  程放一眼瞥去,见她讲话时烘着张脸,兴致勃勃的,一双眼格外的亮。
  但他偏不回应,扬了下眉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一走,不打算回舞团里工作了?不是跟我说机会难得,是你好不容易才为自己争取的吗?”
  他不懂,想要与长期压榨的许家脱离关系不是错,但因为分别后仍在一座城里,不想再有往来,所以想要各自奔前程,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莫名其妙。
  被突然问道这茬,许莓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如实道,“没有,程先生,我下个月才能拿到毕业证,还没那么快回舞团报道,也就不着急了。而且我们舞团今年有全国巡演,我是个新人没什么机会上场,但可以申请全程跟团,既能长经验,还能开阔眼界,挺好的。”
  许莓说着,脑子里想的全是些未来,余光瞥见程放冷着脸色坐在那,滞了下,面上的笑容淡了些,小心的问,“程先生,你觉得呢?”
  程放没什么眼色的看着她,听上去,话里话外的便是表明不在回来了。
  他“嗯”了声,拧开矿泉水喝了口,意味不明道,“安排的挺好。”
  几天不见,她把事情安排的倒是挺快。
  被程放晾在一旁,许莓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但还想与他能多说说话。
  估计,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这样随意的讲话,她很想让他多了解自己一点,她甚至不自量力的萌生出了些见不得光的私心,希望他能够记住自己。
  哪怕一点都好。
  许莓深吸了口气,索性壮着胆子去看他,“程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来这边上学的时候,没什么钱,几乎一得空,就跑到这边来打工。”
  姑姑虽然待她不亲近,但也算仁义,给她出了学费,剩下的全凭自己来想办法。
  她大学四年很忙碌,因为穷,必须要做尽了兼职,才能一路撑下去。
  几乎没什么娱乐,更没什么朋友,往来都是自己,孤单又忙碌。
  见她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程放心里有数,按照许家人的性子,不用她说,也知道她过去的艰辛与不容易,但还是侧目看去,耐着性子的倾听。
  回想过去,许莓颇有感慨,见程放看向自己,她稍微起了些身子,伸手指向门外格外嘈杂的几条街。
  这里,是大学城附近的夜市。
  许莓兴致勃勃道,“我以前是这条街上的常客,老板们几乎都认识我,哪家东西好吃、哪家价格实惠、哪家定时有折扣,你要是感兴趣,我全都告诉你,你以后要是想来,就不容易踩坑啦。”
  程放怎么听,都不会以为许莓是吃遍了这几条街得来的心得。
  不出意外,根本是挨家打工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身边有些人,早年也是读艺术走出来的,见多了他们高消费的水准。
  没钱人家的小孩想要读艺术的出人头地,日子简直是烧钱一样的难捱。
  以前总觉得许莓日子苦,但从未想过她会苦成这样。
  程放不免蹙了下眉头,“不用跟我介绍,我记不住,你说多了也没用。”
  许莓脸色一白,恍然觉得自己挺蠢的。
  他是怎样的人物,若不是因为自己,平日怎么回来这种嘈杂的地方?
  她一急,想要道歉,但程放眸色深沉的看着她,淡然道,“你以后常带我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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