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妯娌,柳三太太一看大嫂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生怕等会要因为谁出银子又闹出不愉快来,连忙说道:“淮哥儿媳妇说得对,何况还是东府的帝师给淮哥儿保的媒,是该给东西两府各备一份礼,我们柳家的礼数才算周全。”
赵氏这一附会,点出是柳家的礼数,柳大太太做为当家主母岂能不明白。
她瞪了弟媳一眼,暗道用得着你提醒。
她那后悔也不过是一瞬间,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本就是她们起了心思才找的由头。
真要跟儿媳妇开口,不但没脸,还得受气。
意识到自己有点怕了这个儿媳妇,柳大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只能用跟谢家嫡系攀上关系能更好筹谋女儿婚事这点来安慰自个,这才顺了点心气。
而柳家的男人,对于家中女人要与谢家女眷来往,自然支持。
等两家的女人们熟识了,他们男人认识的日子还会远吗。
能跟谢家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来往,就连柳子淮都乐意得很。
何况他跟山长有层师生关系,说来也应该借此拓展关系,由家里女眷开始未尝不是好事。
既然一家人都这么想给谢家送礼致谢攀关系,云玄月就更无话可说了。
第二日,她以排到自己伺候祖母为由,以孝为先,没有随婆母三婶她们去谢家送礼。
柳大太太也不想她跟来,跟这儿媳妇在一处她觉得自己的气运都会受影响。
谁乐意带个面容有斑块的儿媳出门,她不想被人笑话。
今日是柳府与谢府结交,她是柳家的当家主母,自然由她亲自来跟谢家女眷致谢方显诚意。
还轮不到儿媳妇来代表柳家。
刚好,云玄月也不想代表柳家出去交际,她宁可躲在家尊老。
这些日子柳老太太安静了些。
虽然脾气还是差,谁来看她都没得好脸,但大声骂人的情况少了。
云玄月看出老人中气不够,气色也变差,就让倚琴出府请个大夫来看看。
柳老太太没出声阻拦云玄月吩咐女婢去请大夫。
这孙媳,是个有心的。
府里其他年轻一辈来看她,关心只在口头,那点孝心不过是走过场。
她瘫了近两年,大夫早已判定她没有康复的可能,只是每个月例行入府把把脉,并无治疗良方。
认命了就没其他盼头,只盼自己活久点,不要拖累子孙仕途受阻。
现在看到柳家长孙有个有本事的妻子,柳家兴旺有望。
柳老太太一直硬撑着的心气儿,渐渐就松了。
一 松弛,难免生出些倦意,也就没了折腾人的力气。
云玄月陪着老太太用了早膳,不久,大夫来了。
照例把把脉,看看舌苔,然后大夫说老太太是着了点凉,精神才变差,遂开了张驱寒定神的方子。
倚琴给了大夫诊费,又给了婵儿十两银子,让她马上去抓药来熬给老太太喝。
一个丫鬟不用主子接着吩咐,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柳老太太人老成精,一个丫鬟随手能做十几两银子的主,可见这孙媳既会调教人,也有撑事儿的本领。
比她那一两半钱都要斤斤计较的儿媳要胜出不知道多少。
这才是能兴家旺族的当家主母的派头。
夏氏,差远了。
亲自送礼去谢家的柳大太太,还不知道自己的掌家权有旁落之危。
此时两妯娌先来到谢氏东府之地,下了马车就看到那檐高门阔的谢府大门。
这等世家豪族的大门口,她们平日里就连经过都很少,如今却要跟这等门户的人结交了,两人的内心是既激动又忐忑。
柳三太太连忙检查自己的衣装,生怕坐马车坐出了褶皱。
柳大太太也理了理衣领,顺了顺衣袖,然后才让红娟拎着礼物走近谢府大门旁边的侧门。
报了身份讲明来意,谢家门房脸色有些古怪,但也没说什么,就让人进去通传了。
随后就请柳家两位太太进到边厅等候消息。
谢府,可不是谁来了就能进去的。
这般直接上门没提前送拜帖来的,谁知道里头的主子有没有空或想不想接待呢!
坐在比她们家正堂还要大的边厅,喝上一口谢府的待客茶,俩妯娌这才有些真实感。
她们竟然也有在京都豪门世家做客的一天!
看看,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样,光门口就有好几个人守着候着。
不光有专门跑腿的,还有专门招待候等的客人的。
进进出出都礼仪周到,尽显世家贵族的气派。
“大嫂,你看,这谢府多讲究,这桌子这椅子都雕了这么精致的四季花卉,还有这画,多好看。”
柳三太太东张西望的,好奇中带着无比的羡慕。
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连个边厅都布置得如此精致。
墙上挂的画虽然不懂欣赏,但看上去就是好看。
弟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柳大太太觉着没脸,她挺着腰坐得自认端庄,“你别丢人,赶紧坐好。”
她嫌弃赵氏坐没坐相有失体面。
柳三太太看大嫂那僵硬的坐姿,却撇了撇嘴,才从六品官眷爬上来,就以为自己有命妇之范。
不过是一百步笑五十步而已,端什么端。
这里是谢府之地,柳三太太即使心有不服,也只能憋在心里,回去再掰扯。
两妯娌在边厅喝了两盏茶,才有人来传话:“今日夫人们有先约之客要招待,不方便接待两位,还望两位太太见谅。”
一心等着拜见世家大妇的柳大太太和柳三太太,如冷水泼头心坠到底。
人都没见着就被打发了。
那岂不是要白白损失一份厚礼。
柳大太太想想花出去的几十两银子,结果连谢府二门都没得进,那心情,从未有过的难堪和懊悔。
来人是谢家主母打发来的一等丫头茉香,见客人脸色难看,笑了笑继续说道:“两位太太来得突然,不巧碰上家中早有客约。我家夫人说了,云家女出嫁是由西府的七太太操持,东府只是牵了个头,当不得太太们特意上门致谢,心意心领了。”
茉香不但没收柳府的礼,还另加了一份礼赠予。
“我家夫人说柳云两家有老爷子保媒,必是难得的良缘,没能到场贺喜,今日就借此机会送上薄礼一份,祝贺贵府两位千里姻缘牵的新人新婚意合,共享白头。”
谢府送给柳家新人的礼,比柳家送来的礼都重。
这样的场面,让柳大太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就这般事与愿违的被送出了谢府。
柳三太太也有些蒙圈,她们是来送礼的,怎么就变成了来收礼的呢!
两妯娌站在谢府门口,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谢府大门外有几辆豪华马车驰近,她们才醒过味。
她们这是被谢府很有礼的请(赶)了出来。
有礼到让人说不了他们半句不是。
这认知,让柳大太太平生从未如此这般尴尬难堪过。
再怎么样她现在也是五品官的太太,虽然没有诰命在身,但也是朝廷命官的当家大妇。
谢府,怎么能如此不给脸呢!
就算家里有客,谢府这么多主子,难道还分不出个人来接待她们吗。
那有直接把人请走的道理。
只怕是看不上他们柳家,根本不想与她们有来往罢了。
意识到这点,俩妯娌都深受打击,哪里还有坐在边厅时为能攀上了世族豪门的窃喜。
这脸,被打得实在疼了点。
驶近谢府的豪华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没一会,就有衣饰靓丽的婢女下了马车姿态恭敬的伺候里头的人出来。
放踏,掀帘,扶人,都有专人伺候。
那井井有条又派头十足的排场,让柳大太太和柳三太太都看得忘了走。
待看清派头十足的贵妇是自己认识的人时,柳大太太脸色大变,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