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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从未苛待过陆婉,甚至将怀有身孕的她纳为贵妾。
风光富贵远甚池清月这个续弦。
往日,陆婉也总说爱我。
说我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
哪怕我受了一点伤,她都伤心至极,恨不得替我受伤。
难道这些,也都是骗我的?
我忽然生出一股懊悔和悲凉。
一生戎马,竟连个真心相待的人都没有。
唯今,连陆婉的泪都无法将我复活,整个侯府我又能指望谁?
下意识地,我的目光落在池清月身上。
不,不可能。
除了素云亡故那日,池清月痛哭过一场。
此后,我再未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陆婉的哀哭还在继续,我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疼惜,只觉烦躁刺耳。
池清月亦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侯爷已故,侯府内如今由我主事,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作戏,是或不是,你心知肚明。”
闻言,陆婉顷刻间便收敛了表情。
方才那一切,仿佛都只是逢场作戏。
陆婉看向池清月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你就算再怎么尽心,世子也不见得会对你有多亲近,小心到头来反而被他赶出府去。”
丢下这句话,她就扭着腰肢离开了。
池清月才卸下冷硬的神情,牵起一抹苦笑:“我并不在意他是否亲近我……”
“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并不在意吗?
明明我曾亲眼看见她为了江念的一句恶言,红了眼眶。
为何要对着我的尸身撒谎?
我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想看出个所以然。
却只看见,期盼尽数落空后的心如死灰……
很快,池清月便敛了神色,出了灵堂去往念儿的房间。
刚迈入房门一步,一只瓷碗猛然摔碎在她脚边,饭食撒落一地。
池清月垂眸看了眼,面不改色地吩咐:“去给世子重新做一份。”
“我不吃!”念儿靠在床角抱着双膝,沉重哀伤大有要绝食而死的意思。
我蹙起眉,心痛之余带着几分严厉:“念儿,休要使小性子。”
“你这般懦弱,该如何在这群狼环伺之中守住侯府!?”
“池清月!你怎么教养的念儿?”
可不论我怎么发火,声音都如水滴入河川,不起波澜。
“你不吃不喝,伤害的只有自己。”池清月板着脸,声音平淡仿佛没有一丝情绪,和方才着急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死了不是更合我的心意?”
她装模作样抚上小腹,眼里闪过哀伤:“届时,我便让我的孩子承袭你父亲的爵位……”
“池清月,你在对念儿说些什么?”
我气极,指着她的鼻子骂。
念儿如我一般,看着池清月的眼里也闪过恨意:“你这个毒妇!”
“快拿饭来,我必不能让你如愿。”
待仆人端上饭食,念儿发了狠一般吃饭,泪如雨下。
“爹爹,阿娘,原谅念儿暂时不能去陪您。”他恨恨瞪了池清月一眼,“我不能让这毒妇的孩子继承爹爹的衣钵!”
池清月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你……”
她抿了抿唇,拐弯抹角:“战死沙场,已是武将最好的归宿,侯爷和江家军,都是晋国的英雄。”
“你这般模样,只怕也撑不起你爹的威名。”
江念终抿着唇不发一语,目光紧落在池清月身上。
池清月不再劝,故作轻蔑看他一眼:“你还是做一个逃避的懦夫吧,你吃不了这个苦。”
她丢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至门口时,身后终于响起了念儿坚定的声音。
“我才不是懦夫,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这才明白池清月的用意,指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脸上青白交加。
池清月牵起的唇角,露出一个算不上欣慰的笑:“光说可不能证明。”
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情绪复杂跟着她,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重。
直到进了卧房,竟身形一晃。
我心下一紧,又伸手去扶,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晕倒在地!
“来人!来人!”
我瞬间失去理智,忘了自己是个灵魂,飘出门去唤人。
看着急忙进来的丫鬟把她扶上塌,又去请了医官,我紧绷的心铉才松开。
只是这一次,池清月病来如山倒。
她脸色青白,还要撑着操办我的葬仪。
而她病重至此,侯府不仅无人替她分担,连伺候的侍女也只有一个。
我记得这个侍女,是当初素云陪嫁丫鬟茯苓。
素云故去后,茯苓就跟了池清月,一直到现在。
我看着茯苓小心翼翼将药喂进池清月口中,眼中除了担忧紧张,却还有一丝莫名的愧疚。
“要是大小姐看到您在侯府遭这么多罪,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年设计您。”
“奴婢也有错,七年前不该听了大小姐的命令给您和侯爷下药……”
霎时,我如遭雷劈般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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