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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璎闻言歪了歪头,问道:
“那昨日说好的奖励呢?”
秦峥理所当然:
“奖励?奖励不就是你不必挨罚吗?”
话音落下,就见裴璎的肩膀瞬间垮了,苦着脸伸出右手到他面前:
“那陛下教训嫔妾吧,嫔妾的奖励可不能换成这个。”
秦峥挑了挑眉,心道她倒是看重这个“奖励”,也不知她究竟想要什么?心里好奇,他却偏偏不问,只问她:
“伸出手来做什么?以为朕会打你的手掌吗?”
裴璎正要点头,就觉得脑门上一痛,她“嘶”得倒吸一口冷气,吃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陛下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弹人脑门的?”
秦峥故意板起脸来,同时屈指抬腕,语带威胁:
“不长记性是吧?”
裴璎故作慌张地一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只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他。
秦峥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次就放你一马。”
裴璎深深呼了口气:
“多谢陛下。”
然后,就见她掀开被子,似乎是要起身下床。
“做什么去?”秦峥握住她的手:“不是身子不适吗?”
裴璎展颜一笑:
“一看到陛下,嫔妾什么不适都没有啦。陛下不是要考教嫔妾吗?那不得去书桌前?嫔妾还等着陛下的奖励呢。”
见她此刻的确不复之前的恹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秦峥也就没有再拦。
考教从《三字经》开始,而后是《百家姓》《千字文》,掺杂着《幼学琼林》《声律启蒙》,一直问到《说文解字》《史学提要》,裴璎始终下笔如流水,显而易见的基础扎实。
秦峥看着面前这一摞布满了墨迹的答卷,挑了挑眉,问道:
“何谓修身在正其心?”
这是《大学》里头的内容。
裴璎先是一怔,要答吗?
先前明明说过,她只读完了蒙学,又学了些许的《论语》。
怔愣只是一瞬间,很快,她放下手中毛笔,檀唇轻启,声音如珠玉相击般清脆动听: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没跟随先生学过,不代表她没自己看过读过对吧?
她是碍于家境无法进学,并非天资愚笨不爱读书。
秦峥眼睛一亮,唇边有微不可见的笑意,又问:
“弟子孰为好学?”
这一问,出自《论语·雍也》。
裴璎答道:
“有颜回者好学......未闻好学者也。”
就这样一问一答,循环往复三五次之后,秦峥问:
“何为孝者?”
这是问到了《中庸》。
裴璎答道: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秦峥似乎越问越上瘾,越问越停不下来,还欲往后继续,却见裴璎上身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看他,语气里带了两分嗔怪:
“说好的只考教蒙学,陛下却把四书都问了个遍!”
秦峥颇觉好笑,微微俯下身去,贴近她:
“璎娘怕了不成?”
两人靠得太近,他说话间,唇齿开合带来的温热湿气,让裴璎的耳朵微微有些痒。
裴璎又往后靠了靠,玉面之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陛下该不是想赖掉许给嫔妾的奖励吧?”
方才二人一问一答时,次间里的氛围称得上清高雅正。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空气里却弥漫上一层旖旎。
秦峥盯着她那白中透粉的耳垂,继而又将视线挪动到她不点而朱的红唇上,喉间微觉发紧,手上用力,在椅背上轻轻一撑,站直了身子,以一种正经的口吻问她:
“璎娘想要什么奖励?”
裴璎坐正了一些,头仍然仰着,先是冲他眨了眨眼,继而粲然一笑:
“陛下要嫔妾读书,却只赐了嫔妾书籍,不曾给嫔妾寻个好先生呢。”
秦峥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故意道:
“这事好说,六局里头多的是饱学的女官,朕让她们遣一位来给你做先生便是了。”
说完这话,他便扬声吩咐:
“景惠,让人去六局传话。”
景惠多眼明心亮的一个人啊,哪能不明白这两位主子是在玩儿哪一出?
响亮地“诺”了一声,出门的脚步却故意放慢。
果然,就听后头裴璎喊了声:
“等等。”
“怎么了?”秦峥故作不解:“璎娘还有什么要嘱咐他的不成。”
裴璎站起身,双手抓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两下,而后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去,头枕在他的颈间:
“嫔妾不想要六局里的女官做先生。”
若要六局女官做先生,那这一场考教,以及先前索要奖励的意义何在?
便是她什么都不提,上辈子秦峥不也指了一位女官到钟粹宫来?
秦峥忍下喉间的笑意,问她:
“哦?那璎娘想找谁给你做先生?”
裴璎轻轻“哼”了一声:
“陛下明知故问。”
秦峥只挑眉看着她,却不说话。
裴璎道:
“嫔妾想要的先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最后一句,她的左手指尖轻轻点在秦峥胸前。
秦峥的那位白月光,当年任公主伴读时,曾经和宫内的皇子公主们一同在上书房读书。
由于她年岁上大秦峥两岁,进学便也早了两年。早年时,在学业上曾走在秦峥前头,没少指点秦峥,很有些“小先生”的意味。
而这一段经历,为这位白月光在秦峥心里的形象又增添了一层光环。
裴璎想做秦峥的先生是来不及了。
但是她想看看,自个儿一手雕琢出来的一块儿璞玉,完全继承了自己意志的弟子,和所谓的“小先生”,对秦峥来说,哪个更为特别?
秦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捉住在自己胸前作乱的那只手,唇边衔笑:
“敢情璎娘是想要当天子门生。要知道,唯有科举中第的学子,才称得上天子门生,璎娘可得好好儿努力,先考个进士出来才成。”
裴璎不理会他这话,微微用力,把自个儿的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来,而后以袖掩唇,似乎颇为惊讶:
“陛下该不会要赖账吧。”
说话间,她的头微微低垂,眼睛却故意往他的脸上去瞟,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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