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怡眼睛一亮，虽然没理解“自己的东西”指的是什么，却不妨碍她兴奋地转圈圈。
冷瓷敛眸，掩饰住眼中深深的无奈和疲惫。
凡是大气运之人，前一世一定积了大功德。
现在让冷枝枝一搅和，她上辈子的德算是白积了。
一人一鬼缓缓向小花园走去。
今日是冷枝枝办的品茗宴，来的都是四五品京官之女。
刚走近，便听见他们议论的声音。
“好精致的小炉子！用这样好看的小炉子温茶，茶未入口，心情已然先愉悦了。”
“冷小姐，您温茶用的香烛是从哪得来的？这烛火独有一味竹香，燃起来还有轻烟袅袅，配合茶的香气水的热气，真是赏心悦目呢！”
“哈哈哈就是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喝仙茶呢！”
冷枝枝开口，声音清雅温柔“不瞒诸位姐妹，这些香烛是长公主前日所赐，我这里还有许多，若诸位姐妹喜欢，稍后尽可以拿一点回去。
哦对，长公主还赐了很多旁的东西，我差人搬来一箱，诸位姐妹过来看看，喜欢什么挑一挑，我送给大家。”
闻言，众人语气难掩激动欣喜。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每次长公主送您东西，您都会让我们挑一些，我们哪好意思次次都拿呀？”
冷枝枝笑意轻婉，“没关系的，长公主知我对凡尘俗物兴致不多。这一箱东西本身就是特意留我赠予诸位姐妹的，大家不必客气。”
“真的吗？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哎呀，这把琴色泽深沉又典雅，独有一股香气，这是沉香木做的吧？”
“我好喜欢这对玉镯，洁白细腻，柔和如月光，真是漂亮！”
“这翡翠手串……”
“……”
“哎呀，长公主和冷小姐的感情真是好呢！送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这些东西，我们有银子也买不到呢！”
“冷小姐头上这对步摇也是别致得很呢，也是长公主送的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直到冷瓷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气氛瞬间冷凝。
目光交错之间，冷瓷手心不自觉出了细汗。
上一世就是这样。
无论她出现在任何场合，总是不合时宜。
她会打破所有的热闹，愧疚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而现在，她自以为自己不会再介意，或者她确实真的已经不在意。
可手心的汗告诉她，几年的卑微成习惯，已经印成了身体反应。
冷瓷拇指摩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尖，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
然后抬眸回望。
众人有点诧异。
之前他们经常来侯府做客，都见过这位冷二小姐。
这位二小姐确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卑贱人物，那闪闪躲躲的卑微目光简直可笑极了。
即便恢复了身份，可还是改变不了她那乞讨的下等人气质。
怎么今天，这人胆子大了？竟然还不走？
甚至还敢大方往她们这看？
她也配？
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既然这小乞丐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就不要怪她们下手来讨冷大小姐欢心了！
几个人交换眼神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了。
“这不是冷二小姐吗？也是来参加品茗宴的？”
“我们真是粗心大意，竟然没等你！快过来快过来！”
“也没关系，还没开始，来的正是时候呢！”
“原以为冷二小姐不喜欢这些俗事的，怎么，冷二小姐也喜欢品茗？”
“冷二小姐，你当年乞讨的时候，吃饱饭之后你们几位乞丐会在一起煮些茶喝吗？都喝些什么茶，有什么讲究呀？”
“哈哈哈，哎呀你个丫头真是的，哪有乞讨茶的？那个时候冷二小姐饭都尚且吃不饱呢！”
“是这样吗，冷二小姐？”
话毕，满场都是银铃般的笑声，空气似乎都快活了起来。
冷枝枝冷眼看着，掩藏住眼中的笑意，仿佛一个高台观戏的上位者。
照理来说，那小乞丐早该羞红了脸，自卑跑走了才对。
可一直到她们笑不动了，也没见到对方有任何自惭形秽的意思。
那浅笑悠然的样子仿佛她们才是戏台子上的丑角。
笑声慢慢止了。
冷瓷这时才缓缓开口，声音细弱又坚定，“是的，那个时候我们连饭都吃不饱，没有心思喝茶品茗。
——不像你们，吃饱了撑的，来侯府行乞喝茶。”
“……”
众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气得鼻孔发涨。
冷枝枝敛住眸子里看好戏的兴奋劲，假模假样地出来打圆场，
“各位姐妹，我妹妹不是这个意思，大家不要误会！
大家也知道，我妹妹以前流落在外，行乞为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今天她其实只是想和大家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表情太严肃僵硬，让大家误会了，大家给我个面子，一定不要介意呀！”
一边说着，她从木箱中拿出一匹绸缎递给冷瓷，“妹妹，我也知道你不高兴是因为我给别人分了东西，唯独没有给你，对不对？
其实你也误会了，姐姐特意给你留了呢！
你看，这是鱼牙绸，很别致是不是？这可是贡品呢！我特意给你留的！”
说完，她假模假样地柔声哄着，“妹妹，即便是想开玩笑，你也不能说她们是来行乞的呀，快跟大家解释解释吧！”
冷瓷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绸缎，弯唇，“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是说她们行乞。”
“我是说，你，你们。”她用手轻指冷枝枝，又指了指别人，解释道，“在座的各位，你们的茶、东西，都是我施舍的。”
……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冷枝枝气笑了，却因众人在场不好发作，憋的难受。
半晌后她才夹住声音，委屈巴巴道，“妹妹莫要开玩笑了，这些东西都是长公主送的，怎么能是你的呢？”
“是，长公主送的。”冷瓷笑意不减，“但你确定，是送给你的吗？”
冷枝枝没忍住脱口而出，“不然呢？？难不成是送给你的？！”
这质问声洪亮有力，和刚才的嗓音对比鲜明。
冷瓷听笑了。
缓缓拿出一张礼单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