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溪一顿,抬眸看向陆舒舒。
陆舒舒不知道李诚说了什么,但突然对上裴知溪的目光时,掌心收紧。
她和李诚上来,确实是因为一个人在楼下害怕。
尤其是那会差点和病床撞在一起以后,至少办公室里是安全的。
裴知溪面容淡然,没人能看出他落在陆舒舒身上的视线是什么意思,“她和我一起从急诊过来的,我以为她跟着上来了。”
后半句话,陆舒舒看懂了。
裴知溪以为她一直跟在他身后,所以压根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自然也不知道,她差一点受伤。
她默默低下头,不再去看裴知溪,也不猜他是什么意思。
她的世界现在很安静,只要她想,可以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科室这个病人是个退休的老干部,上面都很重视,所以会议持续了很久,就为了研讨出最合适的治疗方案。
陆舒舒坐在角落里不敢打扰他们,直到傍晚,会议才算结束。
散会的时候,陆舒舒跟着站了起来。
李诚笑着和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陆舒舒对李诚也很感谢,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带上来,估计她会在楼下坐一下午。
一道阴影覆盖下来,裴知溪站在她面前。
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凝肃,手里还拿着一些资料。
这证明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陆舒舒想在手机上打字,但又想裴知溪现在估计也没心情看,她本来抬起的手就又放了回去。
付寒收拾了东西过来,她看了一眼陆舒舒,语气寡淡:“知道自己不方便,为什么还不早点回家。”
陆舒舒心里局促,她看懂了付寒的话,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抬眼看向裴知溪,裴知溪正好垂下眼神,视线对上的瞬间,裴知溪薄唇轻言:“回去了。”
陆舒舒跟在他身后,安静上车。
付寒自然也在。
她从副驾回头看向陆舒舒,轻描淡写的语气问裴知溪“她每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都要分出精力来照顾?”
裴知溪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陆舒舒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
她身上的裙子似乎并不合身,看着有些松。
本来挽起的头发也都散开不少,反而显得那张巴掌大的脸更小,也更可怜。
他收回视线,淡声回答付寒:“没有,这是她第二次听不到。”
第一次听不到是小时候,因为一场意外,被检查出听力障碍的时候。
裴知溪又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正好看到陆舒舒抬头看过来,眼神茫然。
和小时候的样子很像。
一路回了闻家,闻少安和邱琳早就在等着了。
闻少安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温和,沉着脸看向陆舒舒:“听听,今天的事你知道错了没有?”
陆舒舒跟在裴知溪身后,脸色苍白。
付寒回眸看她一眼,开口道:“她耳朵出问题了,听不见,您说了也没用。”
闻少安眉心皱得更紧:“怎么会听不见了,平时都没事,怎么偏偏今天出事了,就听不见了?”
显然是不太相信。
陆舒舒在手机上打好字,小心翼翼的把手机放在闻少安面前:“爸爸,对不起。”
“我下午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张主任说是因为前几天被打到耳朵,今天又被刺激到了神经,所以才会暂时性失聪。张主任让我休息两天就能恢复。”
陆舒舒在张主任那里检查耳朵,还是闻少安当初安排的。
她这样说,也是让闻少安可以直接去和张主任求证。
闻少安看了陆舒舒一会,突然叹了口气,“今天本来是大好的日子,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他说完又看向裴知溪:“黎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裴知溪道:“情绪基本稳定下来,只不过本身就是晚期,不能再受刺激。”
闻少安满脸忧愁,“说到底,还是听听做得不对,等听听耳朵好了,还是让她去和黎庭道歉认错吧。”
“至于赔偿。”闻少安一顿,才又继续说道:“闻家可以赔。”
邱琳在旁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大好人,什么事你都要去兜底。小寒好好的认亲宴被搞砸成这样,我还没算账呢!”
本来是大喜事,结果黎庭却直接在场晕了过去,邱琳一晚上都接到好些电话来问到底怎么回事,能压得住火气才有怪。
倒是付寒神情淡淡,并不在意的模样:“黎庭的情况本来就危险,刺激之下会晕倒并不意外。”
邱琳安抚她:“小寒别生气,妈重新给你办一个。”
“不用浪费时间,这种闹剧有一次就够了。”付寒扔下这句话,就直接上了二楼。
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道:“就算你们想和黎庭道歉,也请过段时间,最近她还需要休养。”
邱琳跟着起身,她轻讽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陆舒舒脸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纵然陆舒舒没法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可只看邱琳的模样,也能猜出来。
她抿着唇,站在闻少安面前,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替自己辩解。
“事情还在调查之中,还没有证据。”低沉嗓音响起,裴知溪看向闻少安,“况且,道歉对于黎庭来说并没有用。”
他们都清楚,黎庭的时间不剩多少。
闻少安沉默半晌,再看向裴知溪的时候,说道:“知衍,听听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下午和你说的事情,你认真考虑。”
他面露苦笑:“你知道的,我从不愿意勉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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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舒舒的耳朵突然意外,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所以闻少安原本想要和陆舒舒说的事,只能暂且不提。
在闻家吃完晚饭回家的时候,陆舒舒收到了闻少安转过来的两千块钱。
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陆舒舒知道他这是联系了张主任,确认了她耳朵问题的真实性。
陆舒舒收了,回复了一句:谢谢爸。
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其实陆舒舒以前也不怎么说话,因为裴知溪嫌吵。
可是也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她仿佛只是一团空气似的。
直到回到家,裴知溪打开客厅的灯,那种安静才像被驱散了一点。
他看向陆舒舒,一字一顿道:“助听器给我看看。”
他知道陆舒舒能看懂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