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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残阳落的格外早些,林冷殇回来时,天色已有些昏暗。
  他抬脚进院子时,就见着自家通房规规矩矩,娴静温柔的候在门口,身上的厚袄子也遮不住她婀娜的身姿。
  往日里,他抬眼便能见着她满是期待的小眼神,带着浅浅的笑。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带着两个小酒窝,像是期盼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今日他略略扫了一眼,只见清婉规规矩矩欠着身子,把头压得低低的。
  像是本分的小丫鬟一般,看不清表情。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地面,没有一丝落到他身上。
  林冷殇只觉今日,清婉有些不同,那规矩谨慎的模样,没有一丝温度。
  他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些,最近朝堂上的事,让人颇费心神。
  半月前,有悍匪集结武林高手在兖州起义,皇帝正为此发愁,派去剿匪的军队跟悍匪多番交战,却始终无法一举歼灭。
  之所以久攻不下,主要是因为不熟悉地形。
  还有就是军中无顶尖高手坐镇,就连那号称第一猛将的薛奎也吃了小亏。
  若是薛奎败北而归,放眼整个朝廷,武力值在他之上,又领军有方的京中将领,便只有御林军统领苏冀和他这个副统领了。
  苏冀年轻时战功赫赫,镇守边关数十载,未有寸土之失,只是如今已年过六旬,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
  若是薛奎求援,他便是首选将领。
  虽还未到那一步,出征前的一应准备,需提前做足,以备将来所需。
  ……
  厨房内,谢妈妈将蒸包子的屉子打开,随着一阵热气散开,空空如也的屉子,看得她有些发懵。
  项管家昨儿就来吩咐了,主子爷今晚想用剁椒蒸花蛤。
  她一大早就命跑腿的小厮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花蛤来,用清水养在了厨房的木桶里。
  苏娘子吩咐过,她会亲手用个新法子来做,如今到了上菜的点,蒸笼里却是空空的。
  在厨房里仔细找了一圈,那早上买来的花蛤,还原模原样的躺在木桶里。
  只是木桶用个盖子遮了。
  趁着小芸回厨房往膳厅端菜的间隙,谢妈妈擦了一把额头急出的汗,上前询问。
  “小芸姑娘,那花蛤是主子爷吩咐今晚要用的,苏娘子可能事多忘记蒸了,你看该如何是好?”
  主子爷难得主动要求膳房做道菜,这头一遭,就给办砸了。
  若怪罪下来,她这个厨房主事,就是最大责任人。
  小芸瞧她着急的样子,出声劝慰道:“谢妈妈不用着急,苏娘子自有安排”
  谢妈妈听到有苏娘子担着,才略略放心些。
  “那咱们先将做好的菜端上去,今日的菜式口味都很清淡,不要被主子爷挑剔才好”
  “都是苏娘子特意吩咐的,应该无碍罢”
  小芸往一锅刚煮好的清水豆腐里撒上点葱花,用托盘端稳了,才往膳厅里去。
  膳厅里,清婉有条不紊的将今日的一应菜式摆整齐了。
  清炒莴笋丝、清蒸鱼、青豆炒肉、清水豆腐、白切鸡……
  看着一桌子清淡无食欲的菜谱,清婉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林冷殇抬脚进膳厅时,还有些许期待。
  见着这么一桌子清汤寡水的菜式后,他微微蹙眉,朝身边的项甲剜了一眼。
  项甲一脸无辜,自己明明去厨房特意吩咐过。
  “苏娘子,怎么没有剁椒花蛤,昨儿我还特意去厨房吩咐了”
  清婉微微躬身,“主子爷近日火气大,奴婢便自作主张弄了些清淡的菜式”
  实际上,自从主子爷上次吃过她做的剁椒蒸花蛤之后,她便不敢再做这道菜了。
  她只记得那晚,主子爷用过这道菜之后,将她欺负惨了。
  此次主子爷特意吩咐厨房,要做这道菜,她便从内心有些抵触。
  想着林冷殇之前的种种作为,清婉便赌气干脆弄了一桌子他最不爱吃的清淡菜。
  至少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林冷殇却并不在意这些,虽是平日里自己不爱吃的,还是足足用了三碗饭把肚子填饱了。
  见着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清婉伺候林冷殇用过晚膳,便赌气想直接告退。
  她语气淡淡的,少了往日的活力:“晚间,奴婢就不过去伺候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主子爷”
  林冷殇见她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倒像是赌气,规矩恭顺的有些刻意。
  他只当清婉还在生郡主的气,无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便只能折腾难为自己。
  还是小时候那个受气包,被欺负了就从自个儿身上找原因,不会反抗也不懂得拒绝。
  罚她去庄子上历练一番,本以为能激起她的一丝反骨来,往后院子里的勾心斗角她能拿出几分手段来,自行应对。
  可她受了那样的苦,除了巴巴的求人,还是一副心慈手软的样子。
  竟tຊ连那从中作梗送错信的婆子也不舍得责罚。
  林冷殇想若不是自己护着她,她不知道死几回了。
  可是深宅后院他能护得了她一时,外出办差时,就难以看顾她了。
  后宅水深,他想要的不过是清婉也能成长起来,不再是那包子性格,懂得权衡利弊,拥有自保的手段罢了。
  思及此,他无奈的摇摇头,若她能轻易悟透,小时候就不会一遍又一遍的被自己欺负了。
  ……
  清婉回到自个儿屋里,看着那半件缝好的男子外衫,没来由的开始生气。
  不管自个儿是热脸相迎,还是冷淡应对,都无法引起主子爷的一丝变化来。
  今日她故意使点小性子,主子爷还是那么冷冷的,仿佛看不出她有任何不同。
  女红框子里躺着的那件衣衫,是越看越不顺眼,清婉将它拿起来,用力的想将它扯烂。
  这衣裳,不缝也罢。
  用力的扯了一会,衣衫完好无损,她颓然的跌在地上。
  都怪自己缝补时太用心,针脚太过细密扎实了。
  定安院内,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别扭的过了几日。
  林冷殇忙着作战准备,无暇顾及其他,清婉一面生着自己的闷气,一面又同自个儿和解。
  做奴婢的哪有不受委屈的,能被主子爷利用上,也是一份贡献。
  深究太多,不过是自陷泥淖,无端自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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