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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见他妈突然不切了:“妈妈看什么呢?”
  “这个螺可能坏了。”
  迷糊的小手往身上蹭蹭,叶知秋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不禁皱眉:“你穿的是抹布吗?这是衣服!”
  “我担心你,忘了啊。”迷糊一脸无辜。
  小糊涂把又大又重的白色金纹螺壳扔水盆里,跑过来拿起案板角落里的抹布:“妈妈,我听话不?”
  迷糊朝弟弟脑门上一巴掌,不过这次没打到就被叶知秋拦下:“哪儿学的毛病?三句话没说完就动手。”不待小儿子开口,“你不许说话。哥哥哪次打你不是因为你嘴快?”
  哥俩互看一下,暂时停火。迷糊问:“妈妈,哪儿坏了?”
  叶知秋本想切开那块硬物,可没等她切下来,东西就自己滑出来。叶知秋皱眉,什么玩意啊?不禁嘀咕:“怎么还是金色的?”
  迷糊轻轻碰一下:“啥呀这是?妈妈,是石头吗?”
  小糊涂不禁补一句:“圆圆的石头。”
  叶知秋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珍珠。可是珍珠是白色的啊。难道这颗珠子没长好。叶知秋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吃杂粮饭长大的珍珠。”
  迷糊tຊ:“干嘛的?”
  叶知秋想想怎么说他才能理解:“要是有许多个,在中间打个孔串起来就可以戴脖子上。要是有两个,也可以穿个孔戴耳朵上。”说完,指着自己的耳朵眼。
  小哥俩踮起脚看一下,很是惊奇:“妈妈的耳朵有孔啊。”
  叶知秋点头:“一边一个。”
  说起这俩耳朵眼叶知秋就想骂娘。
  赵慧兰认为今生没有耳朵眼来世得投胎成丫鬟。那时叶知秋五岁,国家都成立了。叶知秋哭着说来世不用当丫鬟,赵慧兰不予理会,连哄带骗给她穿俩耳朵眼,但是用针扎的。叶知秋的耳垂厚,差点疼晕过去,赵慧兰还嫌她没出息受不了疼,早出生几年是汉奸的命。
  赵慧兰有了工作有了钱,也没说给叶知秋弄一副银耳环。叶知秋想花两块钱买一副银耳环,还被赵慧兰数落不会过日子。
  迷糊:“可是只有一个珠子啊。”
  小糊涂嫌弃他哥:“再去买一个啊。”
  叶知秋虽然没见过这么新的珍珠,也知道珍珠稀有。她去看银耳环的时候问过珍珠耳环,比银的贵:“再买一个也不一定有。”
  糊涂不懂:“为啥啊?”
  “有的螺里有,有的没有。得看运气。”
  小糊涂点头:“妈妈,我运气好,一定有。”
  叶知秋:“……”
  “妈妈,你信我!”小糊涂个机灵鬼看出叶知秋不信他,上手抓叶知秋的手。叶知秋躲开,小糊涂顿时想哭,妈妈嫌弃他。叶知秋赶忙解释:“妈妈手上脏。迷糊,弄点干净的水把珍珠洗洗。”
  小糊涂伸手把缸盖掀开,然后四只小肉手挤在一个水瓢里洗珍珠。
  叶知秋看到案板瞬间湿了一片不禁叹气。
  迷糊关心问道:“妈妈怎么了?”
  叶知秋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数落孩子。孩子是好孩子,一听她还差一个珍珠就要再买一个海螺:“我在想洗好放哪儿。”
  迷糊:“放——对啊,放哪儿?”
  “放我房间抽屉里?”还没成熟的珍珠依然很亮,叶知秋不希望珍珠上有划痕,“你俩把珍珠拿出来,我洗洗手找块干净的布把珍珠包起来再放抽屉里。”
  小糊涂抓起珍珠:“妈妈,滑溜溜的,好好玩儿啊。”
  叶知秋心头发紧:“不许放嘴里。吃了闹肚子得去医院打针。”
  小糊涂抓起哥哥的手把珍珠塞他手里。迷糊气得又想打弟弟,但是没敢动手,怕被他妈揍。
  叶知秋去堂屋找两块干净的布,用一块把珍珠擦干净,一块把珍珠包起来。见俩孩子眼巴巴看着,叶知秋想到这个螺是小糊涂要买的,就把珍珠放床上:“在这里玩儿。玩好了放起来。出去不许说。也不许拿出去。”
  迷糊想也没想就点头:“我们不傻。要是大家都知道,就被大家买光了。”
  “名字起错了,你该叫小聪明。”叶知秋再次打定主意过了年就送他去学前班。
  小糊涂仰头问:“我呢?我呢?”
  叶知秋:“你是小机灵。”看向大儿子,“不许打架,我去做螺肉。”
  迷糊:“还可以吃吗?”
  螺里头长的结石又不是虫,当然可以吃。叶知秋肯定得点了点头。
  小哥俩一起挥手“送客”。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叶知秋从没听人说过珍珠值得收藏。珍珠虽然值点钱,可没变白的珍珠又能值几个钱。指不定还没她用来缝毽子的铜钱贵。所以叶知秋没有因为切螺肉切出珍珠就兴奋的手舞足蹈。
  粥煮好,叶知秋把锅端下来放箅子,又放两个掰开的馒头,然后盖上锅盖,用余温温馒头。炉子上放炒菜锅,倒点热水,等水沸腾,把切好的螺肉放进去打个滚捞出来,接着把锅刷干净,放一点油爆炒螺肉。
  小王特意提醒叶知秋别把螺肉炒老了,叶知秋就算担心没炒熟也不敢炒太久,眨眼间就把螺肉盛出来。
  叶知秋先把碗筷和螺肉放饭桌上,然后才回来端锅。
  “爸爸?”
  小糊涂坐下就喊。
  叶知秋给他夹一块螺肉:“这是螺肉,不是你爸。”
  “爸爸!”小糊涂抬起手。叶知秋扭头看去,周卫光一脸严肃地进来,胶底军鞋上布满尘土,绿色鞋面快变成白色,看起来像跑回来的,“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周卫光叹了口气。
  叶知秋的心一下到喉咙处,不由得放下碗筷,小声问:“出事了?”
  周卫光拉个板凳靠墙坐下歇息:“叶知秋啊叶知秋,叫我说你什么好?才来几天?你居然——我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看在赵政委的面上别跟她计较,你——你可真行!”
  要是这事,叶知秋就放心了,拿起筷子,又拿一块馒头,给俩孩子夹螺肉:“尝尝好不好吃。”
  周卫光眼前发黑,她差点把人气死居然吃得下去。
  “赵政委怎么说的?”
  周卫光:“你也好意思提赵政委。人家说这次不怪你。你看看人家——”
  “有没有可能确实不怪我?”
  周卫光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两次都是别人找事?这么巧,你信吗?”
  “废话!我自己都不信,还敢指望你信?”叶知秋白了他一眼,“迷糊,跟你爸说昨天的事怪谁。”
  迷糊:“昨天什么事啊?”
  “我跟李老师怎么吵起来的。从头说。”
  迷糊又问哪个头,叶知秋提一句“孙朵朵”,迷糊瞬间一副“这事说来话长”的放下筷子,接着又一副“这事我清楚,我可得好好说说”的表情,从孙朵朵不愿意跟赵政委的俩孩子玩儿说起。
  迷糊还夹带私货叫孙朵朵“孙多余”。
  小小年纪,记性不错,除了个别太长的话,他几乎说的一字不差。
  周卫光听得眼睛都直了:“迷糊的意思她不是被你骂哭的,因为没说过你气哭的?”
  迷糊不禁说:“妈妈没骂她。不,不是,是妈妈没有她骂妈妈的多。”
  叶知秋:“还觉着赵政委宽容大度吗?”
  周卫光仔细回想一番赵政委的说辞:“他的语气不是指责我没管好你?我误会你了?”
  “凭啥管我?我是你——我是你媳妇,不是你的兵。”叶知秋又白了他一眼,见他嘴唇很干,可能从起来到现在还没碰过水,“吃饭了吗?饭不多,只有一碗粥和一个半馒头。”
  周卫光原本没心思吃饭。现在弄清楚不是叶知秋惹事,周卫光洗去一路风尘就去拿碗筷。
  迷糊很奇怪:“妈妈,他怎么知道你和李老师吵架?我没看见他啊。”
  叶知秋:“赵政委昨晚回来过吧。李老师告诉他的。”
  “她没说过你气哭了,还好意思告状?她是小孩子吗?”简直不可理喻!迷糊不禁说,“我打输了都不好意思叫你知道。”
  周卫光进来:“你又跟谁打架了?”
  迷糊赶紧澄清不是在这个大院,在首都爷爷奶奶家。哥哥姐姐可以证明,别人先打的他。
  周卫光:“少跟你妈学,今儿跟这个吵,明儿跟那个骂?”
  “没完了?”啪一声,叶知秋的筷子拍桌上。
  周卫光吓了一跳,担心下一刻用脸接碗:“我打个比方。”
  “我还以为你要说人家怎么都不跟别人吵就跟我吵,叫我反思呢。”叶知秋拿起筷子没好气说。
  周卫光把嘴边的话咽回去,低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怎么可能。赵政委都能帮李老师出头,我不帮你出头就算了,还怪你?我成什么人了。”
  “知道就好。”叶知秋本想告诉他买螺送珍珠,此刻也不想提这事,“快吃。吃好了该干嘛干嘛去。”
  周卫光心虚,夹起螺肉就夸做得不错:“怎么想到买螺肉?”
  叶知秋:“小糊涂喜欢大海螺螺壳。还是小王帮我取的螺肉。对了,那事你汇报了吗?”
  周卫光点头:“我们有分寸。你别管了。”
  “谁想管!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周卫光很是意外地挑眉。
  叶知秋翻个白眼,她虽然是农村人,可也是京城的农村人。以前城里天天打炮,三天两头警戒抓人,她又不是没见过。
  周卫光讨了个没趣,老老实实吃饭。
  饭后,周卫光稍作休息就回部队。
  叶知秋把厨房收拾干净,又把孩子的衣服洗好,坐在堂屋给孩子读连环画的时候突然明白金小银早上叫她干嘛。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叶知秋叫大儿子去隔壁请金小银。
  金小银一进来叶知秋就拿板凳请她坐下:“嫂子,早上找我不是问菜地里种啥吧?不然我挑水洗衣服的时候你就该过来问我去不去渔村。”
  叶知秋跟李老师吵架反应那么快,金小银就觉着她是个聪明人。可也没想到她这么聪明。金小银有点尴尬:“昨晚小赵找老孙的时候你都关门睡觉了。说李老师晚饭没吃,给孩子做好饭就在屋里哭。两只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叶知秋很想翻白眼。
  金嫂子仿佛看出叶知秋对此不屑:“其实也不是找老孙告状。他希tຊ望以后我看到你碰到李老师能出面把你俩分开。”
  “这还不是告状?非得他直接说,叶知秋太厉害才算告状?”
  金嫂子真没想到这点:“要说早几年有可能。这两年他们两口子就,凑合着过。要不看在孩子的面上,我觉着小赵能装不知道。”
  叶知秋突然有个主意:“我听周卫光说过,李老师这两年有想法?”
  金嫂子没听懂:“什么想法?”
  “你说他俩凑合着过,您不知道?”
  金嫂子:“以前他们两口中经常吵,现在吵都懒得吵,还不是为了孩子凑合过?”
  叶知秋初来乍到不知道他俩以前啥样,才没想到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叶知秋可就更没有心理负担,“周卫光说李老师觉着这两年环境宽松,在这里憋屈得很。”
  金嫂子一副“你知道自己说什么”的样子,“她真是这样想的?她不知道娘家那边好过是因为人家给小赵面子。”
  “她娘家阳城的?”
  金嫂子摇头:“离阳城不远的一个小县城的。”
  离得不远就更好办了。叶知秋把板凳移到她跟前,见俩孩子又支棱起耳朵:“迷糊,弟弟该撒尿了。”
  小糊涂摇头:“我不撒尿。”
  “我说你该撒尿了。到院门边再回来!”叶知秋板着脸说话。
  迷糊拉起弟弟:“妈妈不叫我们听。走吧。到院里玩一会再回来。”
  “妈妈是个小气鬼。”小糊涂说完就往外跑。
  叶知秋原地跺脚假装追上去吓唬孩子,直到孩子跑到厨房南边她才坐好:“嫂子,再过二十天就放假了不是吗。哪天碰到赵政委,你问赵政委还想不想跟他媳妇过下去。想过下去就叫李老师回娘家住几天。别带孩子。”大人不懂事,叶知秋不好折磨孩子,“不出三天她就得滚回来,还不敢背地里说这个不好那个坏。”
  金嫂子很是怀疑:“能行吗?”
  “城里那些大字报,还有戴着红袖章的人,您没见过?”
  金嫂子何止见过,还听她丈夫形容过。四年前老孙同志担心郑老先生,开着车特意去看望他。也是巧了,正好赶上那些人第一次登门。老孙同志把那些人赶走,又给他要个特批条子,爷孙仨人才没遭罪。不过郑老先生每月都得写份报告交给厂领导。这对满腹经纶的人来说容易,跟写日记差不多。只是可怜了俩孩子,虽然没人欺负,也没人跟他们玩儿。
  金嫂子明白:“出去一趟才知道咱们这里多好。”然后看向叶知秋:“她回来得天天做噩梦吧?”
  “我可什么也没干。”叶知秋推的一干二净,“你心疼她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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