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怪不吉利的,”郭发用裤子擦了擦灰土,递给她,“喏,还你。”
“你每周末都来这儿啊?”齐玉露发问。
“可不,你咋知道的?”郭发舔了舔嘴唇,“你跟踪我啊?”
齐玉露瞥见他身后自行车筐里盛水的塑料袋:“又来买金鱼?”
郭发看见她篮子里装满了花:“又来买花?”
“嗯,”齐玉露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像小言故事里的女主角,多少沾了一点矫揉造作,“我的洋桔梗咋样了?”
郭发有点心虚,他已经:“放心。”
齐玉露歪过头:“不信。”
“那你咋?你还要来我家看看啊?”郭发搔了搔后脑勺。
齐玉露瞥了瞥郭发的自行车后座:“行呀。”
郭发一笑:“不扯了,我上班去了。”
“你……你养鱼?”齐玉露大声留住他。
郭发跨上车座:“嗯,我屋里有鱼缸。”
“鱼缸里有水草吗?”
“没有草,有石头。”
“动物没有植物的陪伴,是孤独的。”
郭发很想逃,这个女人太奇怪了,但是腿就是走不动,莫名地想听她嘴里说出那些漫无边际的鬼扯。
“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
“别走,”齐玉露半仰头,执迷地看着他,“可你上次说给我赔罪。”
她是狡黠的,失败了这么多次,不能再不总结经验,准确拿捏住他的软肋,以江湖义气要挟他,郭发皱了皱眉,很为难地点了点头:“你说吧,想让我咋赔罪?”
齐玉露低声地,定定地说:“补回来。”
命令?哀求?郭发摸不着头脑:“啥意思?”
“咱俩再约一次,还在那个餐厅。”
郭发挠了挠头,长舒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那里面的东西好吃吗?”齐玉露口干舌燥,日光分外晃眼,等待着
“等会啊,”郭发正了正车筐里的塑料袋,抬腿一蹬,转弯离去。
“别放弃啊!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洋乞丐哈哈大笑,“女追男,隔层纱,烈女怕缠郎!加油!小姑娘!”
夏末追逐(三)
——“我算是知道了,她不是瘸子,她是疯子!”
城郊的玻璃河岸,胡乱堆着郭发脱下来的衣服,八九点的光景,渺无人烟,只听得到鸟鸣 这条河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松林里,虽然有个美丽的名字,但是其实不过因为毗邻原来的玻璃厂旧址,昔日浑浊的工业废水被雨水冲刷而去,河面逐渐清澈起来,倒越发像一块沉静的玻璃了 郭发的水性极好,他抱着双腿,蜷在水面之下,河水冰冷,睁开眼可以看见游鱼贴着皮肤徜徉而过 这是每周都要履行的活动,既是游泳,又是洗澡,这种沉浸在浩大冷水之中的感觉比室内的淋浴间感觉好太多,在水下拼命憋气,直到濒临窒息;半浮在水面唱歌,肆意荒腔走板,惬意得像原始人、像孩子 忽对上一只红尾鱼的眼,鱼露出食草动物的天然呆目光,想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齐玉露了 “你在想我吗?”
一个石子儿怦然落在眼前,水花四溅,泛起层层涟漪 是齐玉露的声音,在脑海里回放过千万遍的,绝不会错! 眼前寂静的玻璃世界被打碎,郭发猛地浮出水面,喘着粗气,怒音:“你想干嘛?”
她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一条红底黑点波点连衣裙,上身套一件短皮衣,脸上挂着过大的墨镜,手里拄着一条盲杖 茫茫的绿色里,她突兀地站着:“你憋了六分二十三秒”
“操,你他妈的转过去,我穿衣服!”郭发肘击水面,淋她一脸水,等他回到地面,他一定要她好看 齐玉露慢慢抹去脸上的水珠:“我现在是盲人,已经闭上眼睛了”
郭发犹豫着:“不行,你那破眼镜儿不摘,谁知道你闭没闭眼?”
齐玉露乖巧地坐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上:“这样可以吗?”
郭发警惕地背过身,马虎穿上衣服,她已经站在树下了,整张脸掩映在树荫下,只露出一个赫然的红唇 郭发甩去头上的水,一步一步把她逼到角落:“你到底想要干啥?”
齐玉露的眼睛透着偏执的光芒,令郭发陡然生畏:“可你上次说给我赔罪”
“不是,”郭发喉咙抖动,“你天天跟着一个杀人犯,你到底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