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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锦儿看到酒杯漂到自己面前,自是跃跃欲试,激动不已,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可旁人都看得出来。
  有人意味不明道:“看来宋小姐这是胸有成竹啊!”
  另有其他人附和道:“今日的诗题还算寻常,只是想要脱颖而出,还需下点功夫。柳,岑,虞三人皆有千秋,只是不知宋小姐是否妙笔生花。”
  “岂止是妙笔生花,先前坊间宋小姐流传出来的诗,篇篇令人拍案叫绝,我看她一出手,只怕要拿下今日的诗魁。”
  “就事论事,宋小姐虽然坏人姻缘,举止有些轻浮,但她的诗才真可谓万里挑一。”
  这样的声音多了,柳文轩也忍不住道:“宋小姐的诗倒是与她的性情大有不同。”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诗中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
  便如柳文轩自己,出身寒门,诗风不可避免地偏向质朴,岑嘉树生在富贵窝里,诗词自然呈现雍容华贵,而虞公子是将门之子,就算起调不好,亦显露出铿锵之气。
  柳文轩有些迟疑,观宋锦儿此人,美貌有余,却处处显露一股小家子气,很难让人相信,她会写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言,还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之语。
  虞安歌直接道:“自然不同,因为那些诗,根本就不是出自她手。”
  “什么!”
  柳文轩大骇,旁边的人因他的惊叫纷纷看来,柳文轩发觉自己声音太大,以拳抵口,咳了一声。
  他凑近虞安歌,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说宋小姐的诗是抄的!可是她从哪儿抄来的?能写出这些佳句的人,又怎会甘心被人剽窃?”
  虞安歌心知,被宋锦儿剽窃的那些诗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为自己申辩。
  而宋锦儿也在众人的各色目光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不似旁人,要么书写,要么低吟,而是直接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作潇洒的狂士姿态,饮了一口酒后,便一脚踏在矮几上,长袖一挥,大声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短短两句,便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诗句的意境当中。
  宋锦儿饮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流到衣襟上,但她浑不在意,只是身体摇摇晃晃,再次吟诵出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好句!”席间有人大声喝彩,激动得手舞足蹈,旁边人赶紧拉住他,低声道:“休要惊扰宋小姐吟诗!”
  岑嘉树看着宋锦儿吟诗的样子,眼中跳跃着光彩,许久不见,她依然那么耀眼。
  可是随即,岑嘉树想到岑夫人对宋锦儿的态度,不由悲从心来,岑夫人认定宋锦儿是个祸害,态度十分强硬,不允许宋锦儿进门。
  此时宋锦儿举起酒杯,用广袖遮住脸,外人看来是她情到深处默默拭泪,实际上是借此挡住自己压不下的嘴角。
  她在吟诵时,看到了这群人的反应,内心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在心里轻嗤:一群书呆子,让你们揪住我跟岑嘉树的那点儿小事不放,现在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
  宋锦儿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再次开口:“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在场有感性者,已然沉浸在诗中世界不能自拔,不由潸然泪下。
  岑嘉树想,若此诗流传出去,天下再无诗句能敌,到那时,宋锦儿名震天下,他母亲或许会松口。
  宋锦儿彳亍在席间,每行一步,便吟一句,到了最后,她将杯中残酒饮尽,用力甩了杯子,双臂高举,脸颊飞红,瞧着已有醉态,更像是入了旁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境界。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句落地,雅集内外鸦雀无声,全都沉浸其中,就算是柳文轩知道此诗是剽窃而来,也禁不住在诗情画意中忘乎所以。
  听到这首诗的大皇子同样震惊:“没想到...”
  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个似乎肤浅的女子,诗中竟有如此境界!
  方内侍道:“就算奴才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此诗之精彩,世间罕见啊。”
  大皇子眯起眼,忽然有几分理解岑嘉树了。
  杨太师已是泪眼婆娑,他没忍住拍着桌子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此诗可万古流芳!万古流芳!”
  商清晏手里转着佛珠,眼中晦涩不明,看向虞安歌,也不知在想什么。
  宋锦儿沉浸在旁人惊艳钦佩的目光里,脑海中想象的是今日之后,她受世人追捧的场景。
  她的嫡母和嫡姐再也不敢轻贱她,她爹爹会将她捧在手心,王侯贵族皆为她折腰。
  直到一声高呼将她唤醒:“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众人看去,一人满脸通红,激动得大口喘息:“枉我自诩诗人,可毕生所作加起来,也不及宋小姐随口一句啊!从此,从此封笔也罢!”
  说着,他便怒摔狼毫,将刚刚曲水流觞写的诗笺撕碎,扬在空中。
  还有人一脸自责:“方才是我狭隘了,还当宋小姐是...唉,我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
  亦有人以手抚膺:“吾今日读诗,方知何为诗!宋小姐之才,果真不同凡响!”
  杨太师从商清晏旁边离去,大步走向宋锦儿,一脸激动道:“宋小姐当得起天下第一才女之称!虽则雅集未完,但吾以为,此诗当为本次诗魁,诸君以为呢?”
  下面人自然纷纷附和,亦是真心实意叹服,若说柳,岑,虞三人的诗已是精妙,但跟此诗比起来,却似云泥之别。
  “在下附议!”
  “输给此诗,心服口服!”
  “岂止是此次雅集的诗魁,就是放眼天下,也难有字句可堪相比。”
  宋锦儿见他们如此,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种种恭维让她不禁有些飘飘然。
  可偏偏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候,一道冷冽的声音横插进来:“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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