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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仪一眼认出吕穆清,笑道:“你是吕穆清!”他的名字,她已听人说过千遍万遍。从第一次在凌府门口,他踏马从雨中来,到梅府他冒死奔入烈火中,还有上次在花园里偶然撞见,他的容颜与名字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
反倒是吕穆清略显拘谨,“在下吕穆清,请问姑娘芳名。”
乐仪落落大方,眉眼间全是笑容,“我叫乐仪,是乐大人的长女,刚从黄縢来不久。”
哦,原来她就是乐仪,原来她就是从黄縢来的小娘子,原来那日在花园里遇见的人是她,原来——她就是凌濛初的心上人。
吕穆清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前言不搭后语的说:“我是陪凌濛初过府提亲的……”
乐仪依然是笑的,轻描淡写道:“哎,我知道咧。”
吕穆清正要告退,乐仪忽而接着道:“烦你转告凌濛初,就说我决意不嫁人,要回黄縢去。”又叹了口气,“他若是当真明白我,喜欢我,就该知道我并不想呆在汴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可是她就是说了,对一个今天才算真正认识的陌生人。
吕穆清想起凌濛初的谋略,心里对乐仪生出怜悯,他微微撇过脸,不敢直视她,“今日已经提亲,婚事就算落定了,要解除婚约恐怕不容易。”
大风刮过,树声如涛,她的声音随风吹来,是不同寻常的恬淡镇定,她说:“反正我不嫁,谁若是逼我,我就自己回黄縢去。”
林子外传来小厮的声音,“老爷回府了!”
吕穆清精神一凛,想起还在书房的凌濛初,下意识的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他忍下急躁,对乐仪抱了抱拳,“乐仪娘子请自便。”语毕,转身就走。
乐仪在后面道:“吕大人救火时,一定要保重自己。”
吕穆清愣了愣,来不及多想,道了声“多谢”便大步离开。
提亲之事极为顺利,乐崇阳对凌濛初没有丝毫怀疑,尤其当凌濛初说起小时候与乐仪发生的趣事时,乐崇阳竟第一次对这个不在预料中出生的女儿产生了一丝好奇。用晚膳时,乐崇阳破天荒的问起乐仪在黄縢时的境况,乐仪吃惊,却也愉快,她心思细腻,总能极快的感知到每个人的情绪。
她说:“我大半的时候住在爷爷家,劈柴、煮饭、洗衣裳都是我的活。立冬时候我会去外公家帮忙酿酒,一直住到来年开春。外公年纪大了,蒸饭、落缸、开耙、压榨……他都无法应付。所以爹爹……”即便到此时,当她唤“爹爹”的时候,仍觉生疏,“您能不能让我回黄縢?”
汴京并不需要她,但黄縢需要。
膳桌陡然陷入了沉寂,乐夫人湿了眼眶,问:“你小小年纪,又是闺阁女儿,那些男人家的粗活,你也要做吗?”
酿酒有多辛苦,没有人比乐夫人更清楚,她是在酒香中长大的。乐崇阳上京赶考的路费,初到汴京时的开销,皆来自于老人家的卖酒钱。
他们也曾信誓旦旦,将来飞黄腾达,一定报答恩情。可当他们真的攀上世间的高峰,他们却再也不想停,只想一直往上走。
他们早把黄縢的老人,当作是前尘往事,一屑不顾。
他们只顾自己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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