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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将近晌午。
  虞乐打马来到肃州,看着高耸屹立的城门,高十丈,楼角飞扬,威严庄重。
  左右两边有登楼的楼梯,楼上有守备兵,楼下亦是如此。
  虞乐咬唇,食指抵在脑门,努力想想办法。
  好!
  想不到。
  她取下一包糕点,坐在马背上细嚼慢咽起来,“圣人言,吃好喝好,长生不老!没有办法,也是一种办法。”
  马扬了扬头。
  虞乐看着它,“你问哪个圣人?”
  很快的,她自问自答,手心按住胸腹,笑眼弯弯,声音清脆爽朗,“我就是那个圣人!”
  ……
  四下寂静无声。
  虞乐耸肩,干脆收起糕点,在城外寻找河源。
  好不容易换身行头,大清早竟摔个脸朝天!
  离开薛新的第四天,她像个不爱洗澡到处乱逛的野孩子。
  要不怎么说女人好,女人是宝,有女人的地方,她都能香香的。
  虞乐嗅嗅手臂,衣服倒不臭,她嘛,不好说。
  找到宽敞的河床,虞乐下马,走过泥沙与石子混合的小滩地。
  一张素净的脸倒映河面,她龇牙笑笑:好瓜。
  嘴角立刻耷拉下来,蹲身掬一捧水往脸上盖,重复好几次才肯停。
  虞乐将身上捡囤的杨柳枝拿出来,伸进河里涮涮干净,用牙齿咬开,然后在嘴里来回扫扫刷刷。
  嘴巴就像小庭院,杨柳枝像扫帚。
  虞乐自娱自乐,哼起小曲。
  正月十五,家家张灯结彩,放鞭炮,贴对联,走街串巷。
  郊外河边,穿青绿窄袖的女娘摇着手中树枝,彳亍前行。她梳着单边麻花,两鬓留着碎发,未戴头面。
  身后,跟着一匹乖顺的马。
  何慕加急赶来肃州,终于在羊肠小道上瞧见了熟悉的人影。
  知道她是进不去城,才在外头消耗时光,惬意悠闲。
  “女娘的身体多金贵。”何慕头一次见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女娘,他没有停留,直接驾马,穿林打叶,来到城门外。
  一名守备兵上前,拦截去路,请他出示过所。
  何慕眼神冷漠,睥睨四方,抬手亮出家族令牌。
  守备兵瞧见那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上雕刻着一只精美细致的鹿,又嵌着数颗光泽的珍珠,中间醒目的“何”字乃是玉制。他顿时变得恭敬,屏退一步,躬身问安,“见过何公子。”
  随即,守备兵扬起手臂,做出放行手势,示意其余人让出笔直宽敞的通道。
  一声烟花响。
  虞乐闻声仰头,满嘴嫌弃:“哪里来的出土文物,青天白日放烟花,看个寂寞!”
  像是想到什么,虞乐摸摸腰间木筒,唇角勾起一抹笑。
  晚上她也放。
  “今日过节直接放行,快啊,快走!”
  粗糙的男声断断续续钻进耳里,虞乐奇怪的朝道上打望,只见两个男人驾马穿过树林,直奔城门那方去。
  虞乐双眼闪烁放光,眉尾一挑,转身抱住马头,惊喜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可以进城了!”
  谨慎起见,虞乐牵马走到城门附近,亲眼见到有人直接进城后才安心。
  虞乐登上马背,对着马儿低语,“为了以防万一,等下你使把劲儿,我们直接冲进去!”
  马儿动动身似做回应。
  门楼之上,何慕长身鹤立,龙章凤彩,目光所及之处,是那抹娇小的身影。
  此时,马背上的人斗志昂扬,双手紧抓马绳,腿肚夹住马腹,顷刻间飞驰而过。
  何慕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的谨慎小心,让她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无时无刻不在警觉周围的一切。
  这样的姿态令他心底生出人性的怜悯,又不禁冒出个人的情绪。
  可怜又可爱。
  蠢得可爱。
  “何公子,之后可还对外放行?”旁侧的守备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劳,之后照常便是。”
  何慕从门楼下来,牵马走进肃州城,跟上已经下马,到处乱转的女人。
  肃州虽不似花雾城繁华落尽,却也是个大地方。行人串街走巷,贩夫走卒劳作,摊贩高声吆喝,小孩摇动拨浪鼓,声音融入嘈杂的集市。
  虞乐虽然铜板不多,但看看又不要钱。来的路上就没好好逛过朝桓,在花雾城溜达还被绑了。
  虞乐晃晃脑袋,不再想过去的糟心事,带着马儿与人接踵摩肩,东张西望,这里停一下,那里摸两下,脸皮又薄又厚,全程都用笑嘻嘻的面孔示人。
  肚子扁扁,空空荡荡的叫声被闹市吞没。
  虞乐寻家馆子用膳,不好意思多点,就要了一碗稀饭,一碟咸菜。
  小二奇怪的看她一眼,似嘲非嘲。
  虞乐扭头看看天花板,看看桌椅板凳,佯装自在。
  一刻钟后,虞乐手肘撑在桌面,双手捧脸,看着眼前几桌胡吃海塞的客人们,表情越发难看。
  她恨万恶的钱权鄙视链,“不是,一碗稀饭,就这么不被重视吗?”
  话音刚落,小二就端着大鱼大肉上桌伺候,他一改最初脸色,笑得春风满面,“客官您的菜,请慢用!”
  虞乐疑惑不已,眯着眼去偷瞄小二:这是打算,强买强卖?
  她直言戳穿:“我没钱。”
  小二解释:“今日上元,家家户户过大年,这些菜是本店送的,不用客官花钱。”
  虞乐食指指向他,要求道:“你说本地人不骗外地人,快说!”
  小二扯嘴笑笑,依着她说,“不骗不骗,本店是正规营业,客官放心吃,老板每每过年都会行善,这是图的世俗人情。”
  虞乐还是不放心,“那你坐下与我一起吃。”
  小二微惊,“客官!”
  “叫什么,你下毒了?”虞乐冷静看他,言辞犀利。
  小二被怼的哑口无言,无奈望一眼楼上,硬着头皮拉扯:“客官说笑了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怎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害人,我不要命啦!”
  “对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当差当久了累的想死。”虞乐淡定接话。
  小二扶额,这是摊上什么人了……
  掌柜受命前来,拉开有嘴说不清的小二,率先给虞乐赔个不是,再言辞恳切的说道:“这位女娘风尘仆仆,还背着行囊,想来不是本地人。今日过节,我不过图个顺水人情,一来,是希望像您这样的人独自异乡尚能饱腹,二来,世道不好,我想积德行善,为别人也为自己,三来,可以宣扬我这馆子的名声。”
  虞乐死盯掌柜的眼睛,沉吟片刻,露出灿烂笑容:“你说的话多,我信你,上元吉乐!”
  掌柜笑呵呵,同样祝她上元吉乐,拖拽小二麻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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