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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四合院,向着大槐树下师父停车的地方,我撒腿就跑。
  不该跑的,这是大忌,我忘了师父的教导,我应该四平八稳,像个没事人似的,溜溜达达的才对。可我顾不了这些,一是时间不允许,眼瞅着就要到两个小时了;再就是我好像怕了那个女人,她还真是个妖精,能要人命的妖精。
  跑着跑着,我想到了谢雨琦,真是莫名其妙:她也像那个女人那样,有一个白而且硕大的屁股?但紧接着我就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王一呀王一,你想什么呢?臭不要脸!
  打归打,骂归骂,想还是要想的,这事儿由不得我了:要是那个屁股是谢雨琦的该有多好。要是谢雨琦的屁股刘子轩都没有见过,我却见过了,该有多好。既然想的全都是美事,所以我看上去喜滋滋的。
  跑到了大槐树下,也跑到了车的跟前,却不见有师父:哪去了?疑惑当中,猛一回头,师父就站在我的身后,双手抱肩tຊ,恼怒地看我。那时,我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我依然陶醉在想象当中,我忘掉了自己的失败。
  “钱呢?”一上车,还没有发动,师父就问。
  “那什么……没找到。”我嗫喏着。“也算是找到了,不过……只有一万多块。”我又说。
  “两个小时,你就只找到了一万多块?”师父歪过头来看我,看的我心里直发毛。我没有回答,我也没法回答,能说什么呢?理亏词就穷,我只能沉默。看我这个样子,师父也不好再问,他一踩油门,车启动了。
  失败了,但也算是成功,这话可是师父说的,只不过是后来说的。那天,回到宾馆,不等他再问,我就一五一十的讲开了,我憋不住。
  实际上在路上,我的思想就已经斗争过了:说实话吗?但是那样肮脏的事情,我又如何能说的出口,这还要不要脸了。可要是不说实话,没有偷到钱的理由,我又该到哪里去找?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要找理由,那必然就得撒谎。然而对师父撒谎,我恐怕做不到,他不仅仅是我最信赖的人,他还好比我的父亲。我陷入了两难,一时又拨不出来,一路上,只好不停的叹气。
  师父开着车,很专注的样子,但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几次侧脸看我。
  感觉到他在看我,我赶忙闭眼,我有点怕他那洞察一切的目光。有那么一次,师父轻轻地拍了拍我,我忙睁开眼,他对我一笑,然后又拍了拍我,于是我的眼睛潮湿了。
  也就是那一刻,我下决心了,要实话实说。我不能对师父撒谎,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当然了,我也考虑了实话实说的后果,但哪怕他打我一顿,哪怕他不再带着我……
  不再带着我?嗯,这可不行,我要死皮赖脸的跟着。
  还真是难以启齿——
  我的意思是说,向师父讲诉当时的情景,实在令我蒙羞。更糟糕的是,讲述的过程,也就是回忆的过程。可回忆……天呀!那女人,或者说那具肉体,就又出现了。还有那味道,成熟女人的味道,令我难受又难堪,我迅速的膨胀。
  但不说又不行,师父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满腹疑惑。只是话讲了一半,他便打断了我,“好了,我明白了。”他摇了一下头,表情有点无奈,“唉!怨我,这事我没想到。这就是说,你把那个女人……”
  “不,不,没有。”我听得出师父的意思,我摇着双手,赶紧漂白:“那种事情,我哪敢呀?”但紧接着,我又说:“可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我当着她的面……当着她的面,那样来着。”我的声音自然是越来越小。
  听我说完,师父笑了:“嘁,还当着她的面……咋了,她看见你了?”
  “没有看见,她闻了迷幻药,正昏睡着。”我没有留意师父这是在调侃,我回答的一本正经。
  “行了,这事就这样吧,毕竟后果还不算严重,要不然……哼!要不然你可就惨了。王一,强奸可是重罪,懂吗?”见我点头,又一脸害怕,他看上去很满意,背着手,踱了几步,又问:“我给你的那封信,你放到大师手上了吗?”
  “放了,放了。”我忙不迭的回答。
  “很好。”师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后来我知道了,说是一封信,那里边就没有多少字,却有好多图片。图片是师父在终南山下的那个小县城里收集到的,内容既有大师的装神弄鬼,也有大师的坑蒙拐骗,还有他在贫穷落魄时的卑贱和猥琐,总之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我没钱了,借几个花花。我保证,就这一次。你若报警,那咱就撕破老脸,以后谁都别想好。
  这就是那封信,既没开头,也没署名,只有正文。而这正文,又字字诛心。
  这封信谁看了都会摸不着头脑,谁看了也都会心有余悸。要报警吗?但凡心怀鬼胎,有过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就绝对不可能。这正是师父的巧妙之处,他把这叫做哑巴吃黄连。
  这个比喻很好,偷了你,还让你有苦说不出。既然你有苦说不出,那我们也就绝对安全了
  师父原本打算在大师那里偷三十万出来,太遗憾了,我只偷了一万。我辜负了师父,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前期工作,却让那个女人……或者说让我的欲望给破坏掉了,说实话,我挺无地自容。
  但师父说没关系,“王一,这件事儿是失败了,可也算成功。”
  “啊,什么?”这话我可就不理解了,失败就是失败,怎么还也算成功。
  “失败是说你没有拿到钱。可这里有个原因,你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住了,而不是说你没有能力去拿那钱;成功是你完美的进到了四合院里,又完美的出来。”
  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我已经有了独立作案的能力,我出徒了。
  这个时候距离他突然的人间蒸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而我却浑然不觉。我原以为可以跟着他一辈子,我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富裕又充实,懒散又刺激,尤其是刺激,这让我充满活力。
  总而言之,我第一次单独入室盗窃,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没有埋怨,也别指望表扬。
  欣慰的是,师父并没有因为我做下了那样肮脏的事情而嘲笑我。“没什么呀,男孩子嘛,又恰好到了青春期。”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抹去了我内心的不安。
  “就是说,我很正常?”
  “对呀,每个男孩都这样,你并不例外。”
  “这么说你也这样?在我这么大的时候,你也天天想着女人?”
  “我……”师父笑了,他打了我一下,而且脸还红了。
  很庆幸能与他探讨有关性的问题,这让我不再有那么多的迷茫。有个词“亦父亦友”,我觉得我和师父就是这样,他既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父亲。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超越了父亲,想想看,父亲能与我这样细致又耐心的谈论性的问题吗?不能的。然而事情还没有完,还有更惊人的——
  几天之后,师父带我去了一个隐秘的所在,巷道深处的一间洗头房。他是如何晓得这个场所的,我不得而知,但这又是令我钦佩的地方,我们天天都在一起,他总有事情能瞒住我,怎么做到的呢?
  师父带着我去做了一件不太好言说的事情,也是一件违法的事情。那种感觉十分的美妙,相信大家都懂的。我在笨拙、癫狂和羞怯当中,完成了第一次,实话实说,滋味不错。
  可是我的第一次说起来挺遗憾的,没有爱,只有欲。并且与我上床的那个女人,年纪也有点大,可以做我的阿姨。
  “好了,你是个男人了。”
  听师父说完,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在想:男人和男孩的差别,真是只在这种事儿上吗?我不愿意当个男人,我只愿当个男孩,在师父的庇护下,快乐又漫不经心的度过一生。
  “怎么样,还满意吗?”
  坏了,还真的把我当成个男人了,听听他的口气,分明是在和一个嫖友,无耻的聊着嫖后的心得,可我不是他的嫖友呀。算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刚才的行为说明了一切,我们是在一块嫖了娼,这个事实,走到哪里都抵赖不了。
  有得就有失,我得到了日思夜想的一次疯狂,失去的却是在师父面前,继续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
  几年以后,我看了一部叫《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的电影。当看到少年的父亲,领着他走进妓院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哭了,只是因为怀念。自然了,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师父早已经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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