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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兆少尹匆匆走进隔间,神色慌张,对着帘后正吃晚饭的谭仲廷道,“大人,不好了。”
  “嗯?”
  里间,谭仲廷夹了一块红tຊ烧猪蹄放进嘴里,面带陶醉,眼里有光,极力隐忍着想把醉云居厨子绑回府的冲动。
  “大人,左大小姐来了!”
  京兆少尹又喊了一声。
  “啪嗒”。
  猪蹄肉掉到地上,谭仲廷却无暇心疼。
  “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
  早上不是才按了手印从他这领走了五千两银票吗?
  “大事不好了,左大小姐在城南山道上遇刺了!”
  “她这种人遇刺,不是很正常......”
  吗。
  一语未尽,就见左倾颜狼狈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敢问大人,本小姐是哪种人?”
  她鬓角凌乱,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沾满了泥渍,就跟从泥罐子里捞出来似的。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连裙摆也裂开一大片,一路走来,小腿还隐隐有些春光乍泄。
  谭仲廷不耐斥责的话一对上她那双委屈的俏目,就被默默噎了回去。
  “左大小姐心地纯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行刺你?真当这天陵城没有王法了吗!”
  谭仲廷厉喝一声,“来人,快送左大小姐回定国侯府好生将养!”
  京兆少尹顿时反应过来,抬步朝左倾颜走去,便见她目露警惕倒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左倾颜眸中含泪,“我来京兆府报案鸣冤,谭大人不过堂查问证据和证人,却这么着急要将我送回侯府,难道是觉得背后之人权势滔天,生怕招惹是非,引祸上身?”
  是啊!
  你既然知道干嘛还要来搞我!
  谭仲廷在心里腹诽了八百遍,终究还是不敢宣之于口,只得义正言辞地道,“本官身为京兆府尹,管的就是这天陵城的是非!”
  “谭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左倾颜松了口气,双手将背后的长弓递上。
  “这是我家暗卫从刺客手里夺下的弓,看起来颇为精致,我怀疑行刺我的人是天陵城的勋贵子弟。”
  京兆少尹接过长弓交给谭仲廷,谭仲廷仔细查看,翻过面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缩,握弓的手也狠狠一颤,长弓差点就摔在地上。
  “大人认得此弓?”
  “不!”谭仲廷答得极快,“本官不认识。”
  左倾颜笑了笑道,“不认得也没关系,那刺客被我家暗卫用这长弓一箭射穿心肺,大人只需全城戒严,挨个搜查,定能抓到刺客!”
  “砰。”
  长弓在谭仲廷僵直的手中脱落。
  应声坠地,却无半点变形的趋势,可见是一把稀世好弓。
  “你、你刚刚说......射穿心肺?”谭仲廷的声音有些颤抖。
  瞅着谭仲廷有些发白的脸色,左倾颜轻问,“大人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适,还是不愿接下这案子?”
  谭仲廷原本一片惨色的脸微微滞住,随即轻呼一声,捂着脑袋道,“本官头疾又发作了......”
  他顾不上看左倾颜什么表情,一手按住案几,眼皮往上翻了翻道,“今日实在没办法了,本官要告假几日......”
  “快些喊个软轿来,本官要回家......”
  左倾颜静静看着他做戏,“既然谭大人管不了,那倾颜只好拿着这长弓敲登闻鼓去了。”
  话落又一脸体贴说道,“谭大人就安心回府将养吧,等这案子闹到御前,想必皇上会恩准谭大人告老回家,长期将养。”
  最后几个字音莫名地重了些。
  谭仲廷一顿,悄然抬眸便撞上了左倾颜透亮的双眼,面色变得尤为难看。
  左倾颜这意思就是,难做人的事他京兆尹不愿意做,她便敲登闻鼓让皇上来做。
  皇上一旦下不来台,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场博弈,他输得实在狼狈!
  “大小姐这步步紧逼,是在将本官的军啊!”
  谭仲廷恼怒地甩了甩袖子侧开脸,索性也不装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跟现在的谭大人说话。”左倾颜轻笑。
  “你明知那人身份贵重,掰扯下来定是两败俱伤,你这又是何必呢!”
  左倾颜闻言眼里闪过冷芒,“那人惊了我的马,伤了我的人,还险些害死我的贴身婢女。实话跟您说了,我不但要将他揪出来,还要让幕后主使付出代价!”
  谭仲廷眉心一跳,想起那人的身份,再联系上次的事,左倾颜口中的“幕后主使”身份呼之欲出。
  见他脸色愈发不好看,隐隐徘徊在发怒的边缘,左倾颜眉梢轻挑,突然抛下了橄榄枝。
  “当然,如果谭大人愿意暗中助我,反正都是报仇,私了也未必不可。”
  谭仲廷眸光一亮,故作沉吟着问,“大小姐想要本官如何助你?”
  鱼儿上钩了。
  “至少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见他神色变幻不定,似有犹豫,左倾颜又道,“大人若觉得不好宣之于口,大可写在纸上。毕竟,倾颜也不想叫大人难做。”
  这倒是个好主意。
  谭仲廷当即瞥了身旁的少尹一眼,他从善如流告退后,房里两人相视一眼,寂然无声。
  左倾颜将一张白纸摆放在他跟前,着手替他磨墨。
  半晌,左倾颜将谭仲廷写下的纸收入袖中,才施施然行了一礼,满意地向他告辞。
  大门重新阖上,谭仲廷沉沉地吁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小祖宗给送走了!
  所幸这次烬王那煞神没跟着来,要不然,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报仇,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反正别扒拉上他就对了......
  他抬步转身的动作忽然一滞。
  不对......
  谭仲廷眉心紧蹙。
  不对劲!
  她想知道长弓来自何处,直接问烬王就好了,为何偏要来问他?他一个区区四品官,知道的哪能比烬王多?
  谭仲廷突然想起她收起的那张纸,心口剧烈地跳了起来,左倾颜是故意的......
  日后自己若是反悔,不愿助她一臂之力,这张纸就是阳奉阴违的力证!
  她这是想把他绑上贼船!
  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就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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