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见苏明启发了火,都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只有张姨娘。
她双手掐腰,声音又高又急:“的确是家门不幸!旁人家都是靠柔善懂事拼地位,苏家是靠撒泼!”
她指着苏澜。
“原先我们这位二姑娘闷声吃亏!自从腰杆硬了,会打骂人了,就掌了中馈。”
“我告诉你们,这苏家就是门风不正,你们谁爱装纯良谁装,反正老娘不装了!”
让她这么蛊惑下去还了得?
苏明启对着管家大喊:“给我打烂她的嘴!”
“哪个敢!”张姨娘拿着把匕首,咬牙切齿,“谁敢上来我就捅死谁!”
“掌嘴!掌嘴!掌嘴!”她跳脚,“你每天都要掌人嘴,人生了嘴不让说话,还不如做哑巴得了!”
苏澜看着眼前闹剧,勾了勾唇角,慢声道:“逐星。”
逐星走到张姨娘面前,张姨娘不知她要干什么,身子下意识往后倾。
“啊!”
她忽然尖叫一声,匕首掉落,整个人也瘫倒在地,握着手腕,瑟瑟发抖。
“三妹妹,我这腿是金的吗?姨娘都疼成那样了,你还不舍得撒手。”
苏澜俯视着苏沁,声音慢而冷。
苏沁身子狠狠一颤,放了苏澜,转身扑到张姨娘身边,凄声道:“姨娘,我怕,我怕!”
张姨娘忍痛抱住苏沁,眼睛凶戾地盯着苏澜,“我儿别怕,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凭他是谁!”
苏澜不知为什么。
看见她这般作态,竟忍不住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
是发自内心的笑。
“苏沁,所有人都笑你蠢,那是她们嫉妒你有个好姨娘,你要知足,要惜福。”
苏沁哭哭啼啼,好像还没明白过来。
张姨娘却是眼睫一颤。
这么些年,她一颗心tຊ都扑在自己的丫头身上,为了她甘愿讨好苏明启。
也为了她得个公平,和人大打出手,最后谁背后不是骂她一句泼妇!
可女人打架哪有常胜的?她挨打受的伤,从未有人关心过。
张姨娘不知不觉已满面泪水。
苏澜向逐星伸出手,逐星递过一份文书。
“这是京兆府将苏漪从苏家除名的文书,几日前就办好了。我忙得忘了告诉大家,都安心回去吧!”
张姨娘先是满脸不可置信,后又盯着苏澜,半晌才一拍大腿。
“哎呀!真是苍天有眼啊!早把这个搅家精除了,家里早就安宁了。”
她从地上爬起,把苏沁也拉起来,给她抻平衣角,对着苏澜扬了扬下巴。
“去,给你二姐姐行个谢礼。”
苏沁也不问为何,过来给苏澜行礼,“谢二姐姐。”
“不必,我也不是为了你。”
“哈哈哈……”张姨娘笑得嚣张,“管她是为了谁,反正咱没受牵连就是好事。”
人群散了。
院里只剩下苏澜、苏明启、苏漪和周氏四人。
周氏指着苏澜,颤声问苏明启,“儿啊!她怎么什么主都敢做啊!你就由着她?”
苏明启真想砸开她的头,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不由着?
他敢吗?
别说她身后戳着谢院首那尊大佛,就是如今阖府指着她接济这一点,他也得由着她。
还问?
是嫌他这个一家之主不够难堪吗!
“我公事多,没精力管内宅这些小事。澜姐儿考虑周全,都交与她了。”
周氏听了这话,一颗心扑通一下沉了。
妙希指不上了。
儿子也指不上。
这个孙女……
见苏澜正冷冷看着她,好一副居高临下,她身子一抖,“我要回宁静庵。”
苏澜慢声道:“咱家如今连只鸟都不能飞出去,祖母觉得您比鸟特殊吗?”
啊啊啊……
死丫头把她和畜生比。
忍不了了!
周氏的脸瞬间青了,欲跟儿子告状,却见苏明启已经大步离开。
她只能摸了摸盘龙杖,灰溜溜的,带着随侍婆子走了。
苏澜将目光转向苏漪,“我的好姐姐,人都走了,还演吗?”
“你就是个小人!”苏漪缓缓站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出尔反尔!”
“小人也比伪君子强。”
“啊……”苏漪大吼,模样疯癫,“我忍不住了,贱人!”
她冲过来想要撕扯苏澜。
苏澜站在原地没动,逐星对着苏漪就是一脚,苏漪被踹出几步远,趴在地上。
她眼珠子红着,涌着汩汩不尽的血光,像街边宰杀牲畜的屠夫。
“苏澜,走着瞧,你早晚不得好死!”
苏澜缓步向她走去,边走边道:“咒我?我太给你脸了,是不!不用走着瞧,我有仇一向是当场就报!”
苏漪跪伏着连连后退。
她现在是害怕的。
不是怕苏澜,只是怕她弄死自己。
就算她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这种认知让她彻底慌了。
“别、别过来。”
苏澜终于明白,为什么猫捉了老鼠要玩够才吃。
因为,这个过程真的爽!
痛快!
咚!咚!咚!
苏漪连着磕了三个头。
用足了力气,额上当下就见了血。
“妹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贪图你的东西。”
“我进不了荣王府,也已被苏家除名,现在连街边的流浪狗都不如,求你别杀我……”
“你倒是能屈能伸。”苏澜笑了笑,“安心,杀人的勾当我暂时不做。”
死,是便宜她。
生不如死,才是该有的惩罚。
上辈子做鬼后,跟了她那么久,把苏王两家内宅看得分明。
她太清楚这和平光鲜下的暗流,滋养着一堆见不得光的蛆虫。
没把他们拔除前,处处都要防着,苏漪自然只能就近看守。
“先把她带回锦阑苑。”
苏漪的额头贴在地上,轻轻吐出口气,她不敢抬头,怕泄露眼中杀机。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希望,只要活着,其他的都是好说的。
苏澜,我不会一直输,日子还长着,咱们走着瞧!
苏澜还未进锦阑苑,就听到院里传出争吵声,伴随着长夏的呜咽。
她心一紧,快步进了院门。
门口守着的丫鬟见了她,显然吓了一跳,大声道:“姑娘回来了!”
苏澜顾不上理会,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内院,见长夏趴在地上,发髻凌乱,不远处围着一群丫鬟婆子。
苏澜上前把长夏抱在怀里。
将她凌乱的发丝拢好,见有几小缕头发被揪掉,露了头皮,血淋淋的。
她眼神骤然凶戾,对着众人怒道:“哪个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