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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又咯吱咯吱的响起那首走调的曲子,像生锈的老式机械,一直运行却时断时续。
  咯吱——咯吱——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这巨大的声音像一个定时闹钟把江云从梦中敲醒。
  江云费力的睁开眼,闯入眼帘的是最熟悉的天花板,不可思议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前还是这个天花板。
  这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的卧室,他的家。
  怎么回到家了?昨天不是陪苏菡去拜访那两个老家伙去了吗?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好像……好像发现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东西呢?
  江云正摸着口袋找寻着,这个念头就在下一瞬被人硬生生擦去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来着?江云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卧室门口,紧闭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直直的通向黑暗。
  苏菡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江云扶着昏昏的脑袋,这才感觉脸上的异样,好像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他的皮肤上带起微微的痒意。伸手一摸,指尖也沾上了这黏腻的红色,放到鼻间一闻,原来是血,还是新鲜的血。
  哪里来的血?江云捻着指尖的滑腻,看向上方天花板,天花板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难道是昨天夜里睡的太沉,流血了没有察觉?可是如果是夜里流的到现在早该干涸了才是,为什么会是新鲜的呢?
  他又看向那道窄窄的门缝,恍惚间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究竟忘了什么呢?
  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云的思绪,那是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咚、咚、咚……一声高过一声。
  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不起来。
  在这漫长又有节奏的敲击声里,江云推开屋门走向了厨房。
  小小的厨房里站着他的妻子。
  她披散着头发,哼着古怪的曲子,长长的头发垂在肩头和那鲜艳的红裙一道晃着波浪,江云看着看着只感觉那裙子似乎红得能滴出水来。
  随着每一次碰撞,砧板上不时有碎肉掉落,这个距离刚好够江云看清刀下的物什。
  苏荷用刀劈着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人首,杂乱的头发和着血污,瞧着肮脏极了。每一次碰撞,都会溅起浓稠的红色到苏菡的脸上,她却不嫌弃,只是机械式的一刀一刀地割着。更为要命的是哪怕已经削去了五官,糊满了血污江云还是能一眼认得出那是苏菡。
  江云真觉得自己疯了,看着这可怖的场景,他竟没有逃离,还僵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
  刀刃劈在坚硬的颅骨上,发出咚咚的响声。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顺着桌沿一滴一滴落下,苏菡拢起那堆碎块,一股脑放到锅中。在幽蓝色的火焰炙烤下,锅内的温度越升越高,噗嘟噗嘟冒着气泡。凑近一看,红红白白已煮成一糊糊涂涂的一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这味道闻着有些熟悉,江云忽得想起了之前的那碗牛肉粥,喉间不由得涌上一层呕意,那碗粥不会也是这样做出来的吧?想到这里江云再也顾不上眼前古怪的苏菡,直冲进厕所吐了个干净。
  等到江云再次出来的时候,苏菡已经坐到了餐桌前一脸微笑的盯着他,桌上是那碗令人恐惧的牛肉粥。
  见他走到跟前,苏菡娇媚的看了过来,噘起猩红的嘴唇,“老公,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牛肉粥。”声音柔和而俏媚。
  见江云没有动作,苏菡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五官开始向外拉扯,整张脸变得越来越狰狞。与此同时,屋内想起了稀稀拉tຊ拉的滴水声,一滴、两滴、三滴……滴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啪嗒一声,有一滴水狠狠砸在了江云的鼻尖,又顺着鼻尖落下,直直的坠到了地上——是血。
  江云已经被死死地固定在餐桌前,不能挪动,不能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菡拉开椅子朝他越走越近。可这餐桌实在太小,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寥寥几步。苏菡却生了逗弄的心思,短短的几步却走的极其缓慢,每一步都挑战着江云的神经。
  盛着血肉的碗终于递到了江云嘴边,离入口只有一步之遥。苏菡挑起他的下巴,用舀起一勺鼓动着的血肉贴在了他的唇边,眼中满是恶意,“你怎么不吃啊?你不是最爱吃了吗?”
  血腥气直冲鼻腔,一只浑浊的眼球躺在汤里死死瞪着他。
  周遭的杀意越来越重,那狰狞的杀意已经贴上了江云的心脏,随时能夺走他的性命。
  江云知道,他不能再拒绝了,不管这碗粥是什么做的,他都得吃,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于是他闭上眼睛,强忍着恶心张开了嘴巴,那鲜红的肉块在勺中微微跳动顺着唇缝跳进了他的口腔。粥一入口却没有想象种的腥臭味,再一咀嚼,原来是普通的牛肉。江云诧异的正看眼睛,就看见对面苏菡挑着眉,用戏谑的目光凝视着他,欣赏着她的杰作。
  江云盯着眼前这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感到了无边的恶意。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
  眼前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斑驳,所有的画面在他的眼前齐齐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黑暗。
  等到江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晨光熹微。方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个梦,而他的妻子苏菡此刻正安静睡在他身侧,呼吸微弱,似有似无。
  江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许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没有休息好,才做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梦。他的妻子苏菡平日里最温柔不过,根本做不出梦里那番行径。
  只是,最近真是奇怪,每次和苏菡相处,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可这是他的妻子,是此生最大的渴求,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该不会生病了吧?
  今天要做什么?差点忘了,今天他要陪着妻子苏菡去参加婚礼,真是睡昏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他们要参加这场婚礼的主角孟然然是苏菡整个前半生最好的朋友,江云也见过她多回,只是这一次不知是什么缘故,看着站在台上的她江云总觉得有种莫名的不适。
  这场婚礼,从新人到宾客都透着十足的怪异。
  看着台上的新人,江云终于找到了让他不适的原因。站在孟然然身侧的新郎看着很是眼熟,好像他们曾经就在哪里见过。台下的宾客就更奇怪了,他们表情统一、动作一致,僵硬的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抱有如此强烈的厌恶,如果他们见过,那又是在哪里见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的他总能遇到一些莫名熟悉的人,这就罢了,江云看向端坐在自己身侧美丽而温柔的妻子,潜意识里觉得恐惧。
  所有的猜想很快被抛诸脑后,现在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放在了江云面前。
  依照流程,现在是新人的致辞环节。不知为何,这个场合下新人之间的矛盾再大也会为了面子把戏唱完。可是,现在却全然不同。他们站在台上明明诉说的是真挚的誓言听进江云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恶毒的咒骂。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云环顾四周,目光所至的每一位宾客都眼眶含泪,注视着台上的两位新人,不时还有几位情感丰富的宾客拿出手帕揩着眼泪,显然他们都被这份爱情打动了。
  整个场上,似乎只有他能听见第二种声音。
  “亲爱的,谢谢你嫁给我,走进我的生命,我会永远爱你!”
  【贱人!我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东西,还有脸管我,谁给你的胆子!】
  “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要不是你这个晦气玩意,老子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请你相信我,我们会永远幸福。”
  【去死!去死!去死!】
  ……
  一句情话,一句咒骂;一句表白,一句责难。
  台上是虚假的誓言,台下是丑恶的现实。
  责骂、殴打、求饶、哭嚎在江云的耳边交织,偶尔还传来几声孩子的惨叫,江云看着周边满含喜悦的宾客,再看看台上喜笑颜开的新人,只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项漫长的仪式终于停了,新人不再说话,只是朝着底下的观众微笑。
  江云注视着台上的孟然然,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可江云就是看见了。她的脸上没有喜色,只有哀伤和绝望,似是觉察到了江云的注意,她那死寂的眼瞳亮了一瞬,嘴巴开始不停的张合,似乎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江云仔细辨认着她的口型,终于得出了答案:“逃!快逃!”
  逃?
  为什么要逃?
  周围彻底安静了,所有的欢笑声齐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台上的新人,台下的宾客一一转过身来,他们的脸上是相同的表情——死气沉沉的笑。
  江云看向身侧的妻子,妻子也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死气沉沉。好像,整个场地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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