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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河切了一声,“谁要跟他比?”
  萧仰冷笑,“你是怕输吗?”
  顾河耸耸肩,“怎么可能?我是怕你输不起。”
  “那就来啊,比今天一天,看我们谁卖出去水果钱多。”
  “没问题。”
  周染:“……”
  她只是随口说说,这两人怎么这么幼稚,居然较真起来了……
  算了,她管不了他们,只管做卷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两个大男生积极地招待来客时,生意还真不错。
  大概是他们的色相不错,远看一黑一白,像是黑白双煞,近看一个清冷,一个痞帅,尤其是来了女顾客的时候,成交率一个赛一个的高。
  到了下午,两人卖出的钱数几乎不分伯仲。顾河认识的熟人多,很多熟人很给他面子。但是萧仰这种人只要他不冷脸,愿意对别人笑一笑,就没有人会拒绝他。这让只顾做题躺着赚钱的周染感觉实在是捡了大便宜。
  本来是好事一桩,周染打算等爷爷回来告诉他。但是下午周建德回来了,脸色却不是太好,似乎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周染问:“爷爷,你怎么了?见到老亲戚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今天婚宴是爷爷堂兄家的孙女结婚,周染跟那些远方亲戚不太熟,不想去了没话找话说,所以就没有去。
  周建德叹了口气,“这婚礼太糟心了,两家人都差点打起来了。”
  “啊?怎么回事啊?”
  “你堂姐的老公在外面有第三者,今天那个女人找上门来了,闹得不可开交,我堂哥被气得血压高都犯了。”
  周染最见不得这种恶心事,“这种渣男太缺德了,那赶紧离婚啊,及时止损!”
  话刚出口,她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货架前的萧仰一眼。萧仰侧身对着她,一言不发,神色有些暗淡。周染并没有忘记,他的父母是怎么离婚的。
  虽然说起来潇洒,但是离婚这种事,其实对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孩子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在长大成人之前,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痛苦。这种痛苦难以言说,或许到长大了也学不会自我修复。
  周染看着萧仰的侧影叹息道:“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要是永远不用长大,也不用结婚就好了。”
  顾河丢给她一瓶酸奶,不以为然道:“就算你不想长大,可是你都已经成年了,年纪骗不了人。只是我有点疑惑,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是不是不结婚,只谈恋爱,就能一直拥有爱情?”
  周建德语重心长道:“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们老一辈的人都这么想,哪里会有你们这些后代。婚姻是一种对爱情负责任的契约,只是很可惜,有些人并不遵守这个契约,才会伤害到别人。”
  周染看了看萧仰,他依旧一言不发,但是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父母的事。
  既然周建德回来看店了,他们就都可以回家了。正好红毛老是打电话催顾河玩游戏呢,顾河就先走了。
  萧仰推自行车的时候,周染一屁股坐到他的后座,笑道:“萧老师,你带我到湖边转转吧,现在那里的芦苇应该特别漂亮。”
  萧仰本以为她要回家继续做题,没料到她会这么主动,“好。”
  好不容易两人可以有机会单独相处了,萧仰低落的情绪却一时难以转过来,骑车去湖边的路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骑车的速度也比较慢。
  倒是周染在他身后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你知道吗?以前永西镇还没开发的时候,我家里可穷了,我爷爷的店还是一个水果摊,那时候我可羡慕佳云了,因为他们家小卖部有很多零食吃,所以我一直很喜欢去他们家玩。”
  “不过很神奇,虽然现在我们家拆迁了,有钱了,但我还是很喜欢去佳云家玩,可能是那里有很多以前美好的记忆吧。每次去了,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
  一路听着她热情洋溢的声音,萧仰骑车的速度慢慢轻快起来。
  就好像酸涩的心里被安抚到了,感觉刚才汹涌的情绪没那么难受了,好像也可以冷静地看待自己过去的经历。
  到了湖边,萧仰把自行车停在一旁,周染坐在湖边的柳树下。
  此时湖里的荷叶泛黄,湖边的芦苇随风飘动,散发着秋日独有的色彩。这里跟萧仰前几次来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了,但又没有太大改变。不远处的湖边还是有几个钓鱼的老头,湖对岸的度假酒店依然闪闪发光。
  周染看萧仰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才开口问:“萧老师,你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你放弃钢琴的时候吗?”
  萧仰略微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当年父母因为爸爸出轨离婚的时候,他才刚小学毕业,妈妈跟爸爸要了一笔钱出了国,爸爸娶了小三进门。后来他整个初中都很自闭,不想跟别人说话,陪伴他的只有钢琴。只可惜就算他把钢琴练得再好,妈妈也听不到了。
  那时候他才开始懂得,长大是一种什么滋味。那就是有些事就算你再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别人的心意是最难以改变的,能负责自己人生的只有自己。
  到了高中,他才慢慢恢复过来,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规划,不想再为不负责的父母难过,也不想再做无用的事。所以那个时候,他选择了放弃钢琴,也放弃了指望别人,转而学理科,准备考建筑设计系。
  周染没有看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在旁边摘了一根毛茸茸的芦苇,“总觉得你那个时候,不光放弃了钢琴,放弃了等你妈妈,也是放弃了你心里的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萧仰看着她手里那根摇摇晃晃的芦苇,仿佛挠得他心里痒痒的,他抿了抿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算是吧,我那时候觉得以后必须靠自己,不指望别人,也不再期待不实际的事,那就不会再失望了。”
  “……”周染的心瞬间揪紧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种有傲骨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表达自己感受的人。正因如此,听他吐露心声的时候,才会感觉如此心酸。
  萧仰苦笑了一下,“所以我最讨厌那些不负责任的人,像我父母那样的,对感情不负责,对孩子也不负责。如果不是真心相爱,他们又何必在一起。可如果是真心相爱,他们又怎么会容得下别人?”
  周染看着他的侧脸,能想象到他当年的伤心失望和无可奈何,心里涌现更多酸涩,她叹了口气,“那都不是你的错,大人的事不是你能决定的。他们伤害了你,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你不要让他们的过错影响自己了。”
  萧仰淡淡道:“我知道,只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提醒我永远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大人。”
  周染又摘了一把芦苇,吹了吹,把那些绒毛吹得飞起来,像是要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吹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跟这芦苇一样,吹一吹,让tຊ它随风飞走吧。”
  萧仰看她嘟起嘴来,吹得那些芦苇毛絮乱飞,飞舞的毛絮在黄昏的余晖之下像是会发光似的,倒映在她的眼里也是亮晶晶的。
  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爸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如果不是爸爸破产的速度超过他的预料,让他回到了永西镇,他可能也不会和她产生交集,更不会知道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
  他以前觉得弹钢琴没有用,但是她告诉他,“如果你学会了某样东西,能够让你在意的人开心,那样怎么会是没用的呢?”
  在这个小镇,他虽然不是自己的最理想的状态,还有各种闲言碎语围绕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般迷茫,但是也就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周染。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似的,让他可以暂时放松喘息,不去想外面的纷扰烦恼。
  甚至在去大学军训的这一个月,他也不能忘记那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她说的,美好的记忆,是难以忘记的,因为那些瞬间是难以取代的。
  他忍不住弯起唇,“说得对,反正以后有你这个富婆罩着,我无所畏惧。”
  “没错,染姐罩你,无所畏惧。”周染看到他笑,也跟着哈哈笑,不留神一片毛絮飞到她的嘴里,她连忙呸呸吐了好几口,“这可不能吃啊……”
  惹得萧仰笑得合不拢嘴,他注意到她的嘴角和下巴还沾着几丝毛絮,忍不住伸出手,“你这里还有毛絮。”
  白皙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她柔软温热的唇角,那天晚上,她醉酒后吻过来的记忆也顿时汹涌而至。虽然贴上的时间很短暂,但足以让他心悸,只要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就能想起当时的感觉。
  萧仰默默红了耳根,还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她却忘了,完全跟没事人一样的?
  摘掉毛絮的时候,周染看着突然他靠近的脸,感受着他手指温柔的触感,整个人都懵了,胸腔里像是塞了只兔子,慌乱失措,就快要跳出来了。
  短短的三秒钟接触,让她的脑子里一团乱,反复跳跃着几个念头——“他看我的眼神干嘛这么专注?”“他是不是故意在撩我呀?”“他温柔起来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好了,弄干净了吧……”周染终于忍受不了地后退一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唇角。
  萧仰却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周染,你不是我讨厌的那种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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