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蓝月不打扰这对小年轻,坐了会儿就走了。
她弄的摊子还得收拾,得去处理。
四个人现在就剩下李慕沉和宁梓夕,气氛轻松很多。服务员上菜后,宁梓夕好像没什么心情的随意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看着餐盘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慕沉以为宁梓夕生气,就招来服务员结帐,一起离开餐厅。
“队长,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坐车里,宁梓夕情绪虽不怎么高涨,嘴角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生气了?”李慕沉问。
宁梓夕摇了摇头,平静对上李慕沉视线,“没生气。就是觉得你挺忙,不想耽误你时间。”
“还说没生气,这不就是生气了?”
李慕沉感受到了宁梓夕情绪的低落,他缓缓解释道:“我知道这几天冷落了你,你心里对我有意见。梓夕,以后不会了。”
但愿不会。
可是心里真的堵。
宁梓夕倾身靠过来搂住李慕沉,埋在他胸口,安静抱着他,一点儿也不想说话。
李慕沉眼睛看着车前玻璃,语气似哄道:“今天周六,我下午的时间都是你的。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
宁梓夕诧异的抬头看李慕沉,一个星期都不怎么理她,今天有时间陪她了?
“你下午不回单位了?”
“下午陪你。”不容她多想,李慕沉让宁梓夕坐好,他启动汽车离开。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头顶还刺眼的太阳说不见就不见,转而变得阴阴沉沉,想要下雨。
一到下雨天,宁梓夕的情绪就莫名的坏透了,整个人说不清的烦躁,压抑胸闷。
她记忆里的下雨天是悲伤情绪的代表,她想起了一个个下雨天。
刺耳的碰撞声,鲜红的血在蔓延的时候,天在下雨。受人栽赃被打到委屈死活不哭的时候,天在下雨。程淮北不告而别她追到机场失落离开的时候,天在下雨。周译跟宁思琪滚完床单在她面前挑衅时,天依旧在下雨。
似乎只要下起了雨,她就会倒霉。
当雨点很快的从天降落的时候,宁梓夕扬起头把脸贴在车窗上,认真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一切都她眼中慢慢静止。
宁梓夕的思绪沉浸在不知名的伤感里,她都忘了身边还有个李慕沉。
“下雨了。”
一个低淡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梓夕这才去看李慕沉,从混沌的思绪里转醒。
李慕沉双手握着方向盘,两眼专注的认真开着车,他的薄唇抿着,侧脸线条冷硬清冷。近距离的凝视着李慕沉,宁梓夕发现这个男人真的非常吸引人,有让人想扑倒的欲望。
这个男人是她的队长。
不知为何,李慕沉的存在,比冬天正午的阳光都温暖,比夏日的月光都要清甜。他像是在充满黑暗和恐惧的空间里,犹如一道明亮的光束打进来,让宁梓夕靠近,不再颤栗孤单。
还好,有他。
不知不觉,宁梓夕眼睛湿了。怕李慕沉看到,她慌乱的低头擦掉。
“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李慕沉目不转晴的盯着正前方,直到红灯亮了车子缓缓停下后,才转头看着宁梓夕。
“队长,我们去看电影吧。”宁梓夕脸上已经恢复正常,迎上他的目光说。
“好。”
————
进了电影院,看了大屏幕上各个电影的场次时间,宁梓夕最终决定看时间点最近的电影《我愿意出庭》。
李慕沉排队取了电影票后,又去买了爆米花和女生喜欢喝的奶茶。
两人一起进去,这场电影的人不算少。瞅着手里的票号,倒数第四排还可以。
坐在李慕沉右手旁边的是两个女生,可能感觉李慕沉跟宁梓夕生疏的不像是一对情侣,但又被李慕沉淡漠高冷的外在形象吸引,离最近的长发女孩主动跟李慕沉搭讪,要他的微信号。
宁梓夕掐下李慕沉,“不许给。”
李慕沉嘴角勾下,他就没打算掏手机。
电影院里的昏暗光线下,李慕沉的侧脸线条冷硬深邃,在他刚刚微勾唇一笑时,宁梓夕好想扑他身上吻他。
他的队长,真的好帅。
电影放完片头,内容进入正题。开头女主去学校找他的弟弟,两人因为观点不一致发生冲突起了口角,然后女主生气的把弟弟用手铐铐到车顶上。
宁梓夕看着并没有什么感觉,安静的吃着手上的爆米花,顺便往李慕沉嘴里塞几粒。
画面很快的就进展到了两人争吵到动手,因为冲突导致意外发生的剧情。看着弟弟撕心裂肺近乎绝望的喊着——
“姐,姐,救我,救我……”
当车翻下去,弟弟最终跟着车一起掉下了高架桥的那一刻,宁梓夕身体僵硬的没了知觉,眼睛里的水意弥漫,眼泪不受控制的滚滚下落。
一瞬间的泪流满面。
车祸。
死亡。
挚爱的亲人离去……
所有积在心底悲伤的情绪全部席卷而来。
电影的画面刺伤了宁梓夕的眼,一切都那么相似,那么绝望的。
十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宁梓夕坐在车后排座位上。如果当时不跟着妈妈争吵,乖乖的坐着不去哭闹,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是她哭啊闹啊——
“妈妈你什么要跟爸爸离婚!我不要跟你走,我要爸爸!我不要跟你走!你坏!”
如果宁梓夕看见了流泪的妈妈去收敛,去心疼她一下,会不会妈妈就不会泪水模糊,转移视线撞上那辆大货车上,是不是妈妈就不会死?
那条小多多也不会躺在血泊里不动了……
妈妈永远的闭上眼睛。
她们都醒不过来了。
“妈妈,你别死,我害怕。”
“妈妈,我不要爸爸了,我不惹你哭了。”
“妈妈,妈妈……”宁梓夕淋着雨哭。
无论怎么乞求,上天留给她的只是染红了地面的血迹和远走的爱。那个晚上,雨下了一夜没停,她整整哭了一夜。
宁梓夕一直觉得,她什么都留不住。
她所有想抓住的,最后都会转身离去走远。
——恨自己。
李慕沉转头,注意到宁梓夕的不对劲,她在无声的哭,身体在轻抖。扳过宁梓夕的脸,她满脸泪水和苍白的脆弱刺的李慕沉眼睛一痛。
“梓夕,别哭。”
李慕沉不知所措的给她擦眼泪。
宁梓夕摇摇头,想说一句没事,却根本说不出口,她一张口,眼泪就心酸的往下掉。
李慕沉揽住宁梓夕肩膀,将她头压怀里。
最后,李慕沉提前退场,没看完电影。
外面雨还在下,宁梓夕望着大雨,心里的眼泪更是肆意汹涌,只是强忍着没再敢哭。
回到车上,李慕沉问:“刚才是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哭那么凶?”
心尖隐隐的又起了酸痛,李慕沉给她系好安全带抽身离开时,宁梓夕抱住了他脖子。
“你会离开我吗?”
突来的一句话让李慕沉微微一愣,他轻轻拍她后背,眼神里有无奈,低声安慰道:“看个电影而已,别胡思乱想的。”
你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避着,不回答。
宁梓夕真的好想哭,她不再问了。既然得不到回应就不问了。等缓过那阵崩溃情绪,她松开李慕沉说:“送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好。”
半路上,宁梓夕看到了窗外的甜品店。
“我饿了,想吃奶油蛋糕。”
“好。”
李慕沉看了一眼窗外,靠边停车。
————
甜品店里,李慕沉安静坐着,看着宁梓夕沉默无言的把面前一个个甜到腻的小蛋糕吃完。这些不够,宁梓夕又加了一个抹茶的。
李慕沉眉头蹙起。
“别吃太多,等会儿闹肚子了。”
宁梓夕不吭声。
李慕沉看着宁梓夕,他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对甜食这么情有独钟。大部分女孩吃甜食唯恐发胖身材走形了,而宁梓夕丝毫无顾忌。
不过也是,她人瘦。
宁梓夕吃饱,甜腻的感觉充斥着整个五脏六腑后似乎心情就好了。李慕沉抽出一张纸巾认真的擦掉她嘴边粘的奶油,他问一句:“现在吃没吃饱?”
宁梓夕说:“没吃饱你打算还给我买吗?”
李慕沉淡淡笑下:“蛋糕挺贵的,不买了。”
宁梓夕轻轻的“嗯”一声,不吭了。
哼,小气。
临走时,李慕沉跟在后面,他又选了几个口味的打包带出来。见宁梓夕一言不发的盯着他手中的盒子看,李慕沉习惯的揉揉宁梓夕头。
“喜欢吃我就买,别担心我不舍得花钱。”
宁梓夕心里暖暖的,搂住李慕沉腰踮脚在他唇上亲一下,看着他眼睛说:“队长,我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好,脾气也暴躁固执,你看到的我好的一面都只是表象。
我跟我家里的人关系很差,我虽然有爸爸,但关系僵,我也自私,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在意的人,我会难受,会发狂。队长,你能接受吗?”
李慕沉皱眉道:“怎么又哭了。”
宁梓夕眼睛里水气汪汪的,配上她的一张脸,看的让人发软,心也硬不起来。
李慕沉叹口气,低头啄了下她唇,很快离开。
宁梓夕不满意,摇了摇头,她仰着头,固执的等着李慕沉,好像只要李慕沉不答应,她就委屈的哭给他看。
李慕沉算败给她。
手掌覆上宁梓夕后脑勺,李慕沉低下头缓缓靠近,触碰到她的唇,没有轻轻一碰就离开,他压下去,认真的亲吻她。
时间有二十几秒。
“够吗?”分开时,李慕沉低淡问。
宁梓夕不答,吻一下李慕沉脸颊。
“走吧,雨又开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