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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得累了,许靓随手打了一个出租车。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还没说话,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你的巧克力没拿,我给你送过去。”
  这是陈述句,说明杨尹川并没有想要询问她的意思。
  许靓回复:“送到小酒馆吧,我现在不在家。”
  下了车,杨尹川跟付瑶一前一后走下来。
  “你送个东西,老扯着我做什么?”付瑶双手按着眉头,最近被迫加班都怪杨尹川,这还不算,出来见个人也得叫着她。
  “喂,跟你说话呢!你这样也不怕你大哥吃醋。”付瑶调侃道。
  杨尹川回头:“她有些不对劲,我怕......”
  他怕重蹈覆辙。
  像当年那样。
  付瑶停止脚步,没再说话,当年的事,其实怪不得他,毕竟谁也不能要求一个大一新生面对那种状况,还能像专业人士那样挽救回一条生命。
  “师哥,那件事本不怪你,这么多年,你救的学生还不够多吗?”
  比起他大哥杨尹山,也许付瑶了解的他更全面一些。
  善良细腻,共情心太强,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是一个破碎脆弱的心,试图把自己创造成心软的神。
  可是人就是人啊,很多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尤其是试图参与他人命运这种毫无用处的圣母心。
  如今,每个人顾好自己已是不易。
  许靓早早地到了,在门口罚站。
  杨尹川的情感绕过理智,变成漫天的蒲公英,分裂成各瓣,盘踞在每个角落。他看见许靓的脸色很不好。
  东西送到手,许靓笑着跟他们两个告别,杨尹川离开后又坚持回去。
  果然发现许靓自己开了个包房喝酒。
  付瑶推开门,有些理解了杨尹川的担忧,眼前的许靓面无表情,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啤酒的空瓶。
  “你们怎么来了,正好,没来得及一起吃火锅,tຊ那就一起喝酒吧!”
  看见来人,许靓似乎没有感觉到意外。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离谱的事情发生。
  付瑶拉开椅子,大腿一迈,落座。
  双手撑住下巴,笑嘻嘻地看着许靓:“靓靓,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也很美啊。”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许靓的脸上渡上一层晕红,不过很快就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讥讽的笑。
  美不美的,有什么用,她的父亲不还是抛弃了她。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这样还觉得我美吗?”许靓说完,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付瑶拿起酒杯,跟着倒满。
  “什么事啊,你愿意跟我讲讲吗?”付瑶回。
  许靓微楞,她以为这样的八卦,只要有一个露出缝隙,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话题。她尤其对杨尹川这位当事人,没报什么保守秘密的希望。
  许靓眯着眼说:“小事,我爸出轨了,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大概有个十七八岁。大概,撕破脸,我跟我妈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杨尹川闻言抬头,他是知道出轨这件事,没想到还有个孩子的存在。
  许靓整个人乍然往后一躺,双手撑住座椅,偏过头来看着一进门就缩在角落里的杨尹川,脸上惨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呢,你说的对,不止是我妈不想离婚,我也不想让他们离婚,我不想我努力维护的美好幸福变成别人嘴中的笑话,我不想我做了快三十年的好女儿到头来却是个空头名号!”
  “我以为我在外努力工作,谈个差不多的男朋友,在家里好好听父母的话,我就能过得到好,大家不都说这样的日子是好日子吗?”
  “可是好日子是这样的吗?我做错了什么啊?”
  听到许靓的话,付瑶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沉默半晌,然后开口。
  “确实是小事啊,恭喜你,要迎来新生活了。”
  被抛弃,不是她的错。
  “我是个孤儿。”
  付瑶的话震惊了在座的两个人。
  “我现在父母实际上是我的养父母。”
  许靓张了张嘴,终于问出口:“可是你看起来不像啊。”
  “不像什么?不像孤儿吗?”付瑶笑了笑。
  “谁说被抛弃的人就要自怨自艾觉得世界都欠了我的?我的人生,不是别人说了的算的。”话讲到一半,付瑶用手指了指胸口,“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有时候,不是命运对你太糟糕了,是你之前过得太顺利了,才会把每一个眼前的坑洼当成宿命之敌。
  这个道理,从付瑶知晓她是孤儿身份那一刻就明白了。
  “好日子呢,是自己过出来的,不是靠你哭几声上天就能垂帘你的。”
  许靓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竟然感觉付瑶现在周身在发光,耀眼夺目。
  以至于隋睿打过电话来,她还盯着付瑶出神。
  异地恋就是这点不好,每天都见不到碰不到,情感遥遥地指望着网络信号,信号断线,人也不见。
  隋睿看着没有接通的语音电话,脸色瞬变。
  “怎么了,那丫头说什么时候回来了没?”杨莉莉正坐在他的对面,身上披了件羊绒薄毯,手上的水杯被猛地砸在桌子上,溅出来的水珠濯湿了毛毯的边角,贴在她的手背也毫不在意。
  早知道她儿子这么没用,就应该在年前把那个外地丫头搞定。
  隋睿双手捂着脑袋,眉毛快要拧作一团:“妈,你别说了!”
  “好好好,妈妈不说你了,你别激动。”杨莉莉急忙上前搂住隋睿的肩膀安抚着,轻声说:“今天的药吃了吗?”
  自从有了这个儿子,杨莉莉的名字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隋太太,紧接着是隋睿妈妈。
  她无时无刻不在替自己的儿子打算,耗费再多心力也在所不惜。
  不就是个小丫头吗,年轻的女孩子最好规训了,尤其是像许靓这种家庭出身的,听话得很。
  许靓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只熟透的虾弓着背。
  她不得不承认,付瑶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些日子她看过很多大道理。比如杨尹川说,不要介入父母的婚姻问题,又比如付瑶说,去过新的生活,当然如果这件事她只是个旁观者,她的大道理也一定不会少。
  可是如何割舍从出生以来就寄托的亲情和羁绊,又如何适应父母婚变后的生活状态,她想不明白,也不知道怎么想明白。
  “靓靓,你想回家吗,想回家我就送你……”付瑶的话还没说完,许靓手机的屏幕就在她眼皮底下亮了起来。
  上面显示“母上大人。”
  付瑶把手机递给许靓。
  许靓看了一眼没有打算接通的意思,电话又打过来。
  “喂,妈……张姨?怎么是你?啊!在哪个医院?”
  许靓的神情变得焦灼起来,付瑶给杨尹川使了个眼色。
  秦之玉发烧了,拨许靓的电话没拨通,最后联系了张越铃,送她去医院。张越铃是秦之玉曾经的好友,之所以说是曾经,多年前突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两个人闹掰了。
  依然是杨尹川送她来的医院,这段日子他像是许靓的专职司机,免费的那种。付瑶透过车窗看着许靓奔向医院大门的身影。
  “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
  送她回去那晚,付瑶接到了自称是许靓男朋友的电话,她的话吐字清晰,没有被混听过去的可能。
  “连溪溪都看得出来,别说你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曾经付瑶觉得有前面的那个心结在,这次大概又是虚晃一枪罢了,没想到眼睛看着,心里想着的,慢慢已经不对味了。
  汽车起步,离开医院的停车场,出口的停车杆缓缓升起,杨尹川目不斜视,说:“付瑶,你觉得我还有动心的可能吗?”
  他对许靓,可以是怜悯,同情,好奇,甚至可以有莫名其妙地亲近感,可就是不会有爱情的可能。
  不知名的灰羽幼鸟挡在车前的沥青路上,车辆经过,乍吓惊飞,对于危险的警觉,不管是动物还是被称为“高级动物”的人,都会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许靓很快赶到了病房门口,这是一个三人病房,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她猜到应该是张姨。
  “玉啊,不是我说你,当年就因为这个男人出轨,我劝你早点决断,带着靓靓走,你当时说什么来着,说靓靓还小,不能没有爸爸,还把工作辞了专心在家伺候他爷俩,还因为这个臭男人跟我决裂!结果呢,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我,我就是没想到,她把那个孩子留下了。一定是她悄悄留下的!许思明他答应我!答应我好好处理掉这个麻烦的 !”秦之玉的声音嘶哑又愤怒。
  张越铃的怒斥紧随其后:“你是不是蠢啊秦之玉 !男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今天能瞒着你出轨,明天想个法子骗你都不可能脸红的!你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脑子还这么天真!做了二十年的家庭主妇把脑子都做傻了吧??”
  冰锐的寒气从心尖蔓延而上,直冲许靓的额头,她呼吸一滞,什么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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